谢归荑蜷着的手指颤了下,却仍然没有转过身去问他缘由。
裴时戎看着她的背影,勾出指尖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口,一如从前那样。
“我说过要护你周全的,”他总觉得少了什么事情没有和谢归荑解释,直到说到这里,才意识到是缺了什么,于是中间停顿了下,“我到浔阳城外驻营并非本意,只是将士长途奔波,我是想将陈勃及其部下一网打尽,于是将时间定在了明早卯时,却没想到……”
关于这些行军作战的事情,谢归荑原本是不打算多问的,但他如今这般主动解释,一时叫她有些不知所措。
见她仍是没有回应,裴时戎心中更是慌乱,他确实是不知晓还有什么没有交待清楚的,只好转到她身前去,欲看清她的神色,却没想到一见着自己转前来,谢归荑先垂下了眼,半晌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他半攥着拳,而后右教往后撤了半个步子,整个人蹲下来,仰头看着她。
谢归荑心中其实也如一团乱麻,心口如同什么东西蒙住了,以至于让她觉得隐隐有几分喘不过气来,猝不及防的,那人的面庞便撞入了自己的眸中,引得她往后退了步。
裴时戎见状,立刻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见她终于看向自己,立刻放软了神色,刻意地让自己的语气又如从前那般带上了一些委屈,“你从前给我这个名字的时候说,从那时起,我便是你的人了,这句话,如今还做数吗?”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人了!”
从前说过的话,就这么又回响在谢归荑的耳侧。
只是此情此景,她实在无法将身前这个在外人眼中恣睢暴戾的少将军与她先前在庄子中捡到的那个瘦骨嶙峋的少年联想在一起,而且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量已然从初识时高他半头到了如今自己的头顶只能触到他的下颌。
目光仓促躲闪间,又一次看到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旁,不知怎得,她面颊上竟然生出了一丝薄红,却怎么也躲不开他的目光,只好说:“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她抿了抿唇,声音比之前小了些:“那只是从前的玩笑戏言罢了。”
“玩笑,戏言。”裴时戎的语气中带着丝毫不掩饰的失落,眉峰微蹙,就这么看着谢归荑。
谢归荑被他看得一时也不知怎么说,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话说重了,但转念一想,今日之事,本就是他对自己隐瞒在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鸦睫轻轻扑簌了两下,被他握着的手腕动了动,道:‘你先起来。’
裴时戎并没有如她所言起身,良久才对准她的目光,道:“可我若说我当真了呢?”
谢归荑没意料到他会这么说,正在思虑措辞,却没想到面前人下一刻站起了身,似乎连语气中都带上了痛意,“难道我们从前经历的种种,都做不得数吗?”
被他这么一说,往事突然历历爬上心头。
初遇赠名、教写名字、破庙相依、初七夜游、红绸祈愿……
放电影一样的画面在她面前闪过,她甫一启唇,裴时戎便仿佛已经预料到了她想说什么,抢在她前面开口:“不论从前还是现在,我叫裴十三还是叫裴时戎都没有任何关系,我始终是我,待你之心,始终如一。”
他说得真挚,眸子更是清澈,说得直截了当,却又像是用了莫大的勇气,叫人不得不相信他口中的话。
其实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向自己表白自己的心意,但是,的的确确是以自己真实的身份表述。
“我对你的心思,也从来不在那些鸳鸯之事上,若是你现在还拿不定主意,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答应我的三书六聘,我也知道你挂心城外的粮田,毕竟那是你的心血,明早我的人进城后,我必会好好约束麾下,若是需要,他们也可以帮忙进行晚稻的播种。”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松开了谢归荑的手腕,又往后退了两步。
类似的话,司马珩也曾与她说过,但她与司马珩之间,更多的是交易,但裴时戎的话,于她而言,却更像是一种可以令她心安的承诺。
而且,并不是让自己等他,所应她的事,并非长远地不可触及,也是他立时就能办到的。
再者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倒也不至于非要闹到一个分道扬镳的地步。
最重要的原因是,她的的确确在无数次与她耳鬓厮磨的时候,心动了。
看着她虽微微敛起了眉头,但对自己的神色的确不如方才那般排斥,裴时戎心头涌上一丝雀跃来,但面上不露分毫,反倒是用起了之前的路数,手指撑着太阳穴,步子趔趄。
不知原主的性子如何,但她从小到大的的确确不擅长服软,倒也是在想如何给他这个台阶去下,突然之间,投在地面上原本静止的人影猛地晃动了下,她有些惊疑地抬起头来,便看到了裴时戎故意做出来给她看的样子。
偏偏嘴比大脑快,等谢归荑拉住他坚实的小臂并且问出来一句:“怎么了?”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