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谢归荑的话,司马珩神容一滞,看见她单薄的身影,充满戒备的眸光,自觉地垂下了眼,嗓音清润:“这位女公子不必担心,在下并无不正心思。”
说着往后退了两步。
谢归荑看着他的反应,心下思索一阵:“你是哪里人?瞧着你涵养不俗,是江州哪家的郎君?”
司马珩没有抬眼看她,只是唇角噙着一丝笑:“在下自建康而来,拜访一位长辈,并非江州人士。”
“长辈”两字咬得极重。
只是他并不打算在这样的场合承认自己的身份,如此的初逢,太过难堪与尴尬,也会让眼前的姑娘尽数失了体面,倒不如日后相熟了再赔礼道歉。
看到他的第一眼,谢归荑直觉认为他是那位襄阳王,但听到“自建康而来”,又打消了心中疑虑,襄阳王已然成年,去岁便到了襄阳郡了,又怎会从建康而来?
本想多问两句,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毕竟过度探听萍水相逢之人的身世背景多多少少有些失礼。
只好点了点头。
本不欲说话,但一阵冷风透过不曾紧闭的木门灌了进来,让本就淋湿的谢归荑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兰叶与自己来时带着的车夫也没好到哪里去,瞧着谢归荑的模样,也只能是言语间安慰一番。
司马珩从旁边破旧的屏风上取下自己的外衫,往前走了一步,和谢归荑之间是很有礼数的距离,眉头微蹙:“你淋了雨,仔细着着凉。我这外袍现在已然干了,若你不嫌弃,可以拿着挡挡冷风。”
谢归荑抬起头,以略微惊愕的眼神看着他,本来并不想接的,但一阵寒战突然激起来,她只好硬着头皮示意兰叶接过来。
外袍上是竹枝叶的暗纹,淡雅低调但不失矜贵,虽然上面溅上了些泥点,但披在身上时,仍然有股若有若无的松木香味。
不得不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谢归荑的确有短暂的沉沦。
但她知晓,她与那位襄阳王的婚事基本上算是定了,谢家家主定下来的事,怎么会因为她的心思做出更改?
对于襄阳王来说,能做九五,又怎么会只愿意做在青史上籍籍无名的襄阳郡王?
想到这里,她眉间添上了一丝难掩的愁绪。
司马珩自然捕捉到了她面上的颜色,于是跪坐下来,与她平视:“女公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谢归荑一愣,犹豫了下,才以试探的语气开口问他:“这位郎君可知道襄阳王?”
司马珩怎么也没想到谢归荑会问他这个问题,莫非谢家想与他结亲的事,眼前人已经知晓?
强压住心底的猜疑,回答:“有过一面之缘。”
谢归荑眸中闪过一道欣喜,眼尾弯了弯,往他跟前靠近了些:“那你对他的印象如何?”
谢归荑前后堪称反差的表现,让司马珩更加拿不准主意。
他不确定眼前人到底是已有心上人不愿嫁还是对于自己是由于未知而引起的期待。
还没等他想好措辞,耳畔又传来少女的声音:“只是听闻他正值弱冠之年,想来不会比我大太多,但听说他生母微贱,能有今天全靠他步步为营的筹谋,那他会不会是一个极度利欲熏心、暴戾无情的人?”
说到后面的时候,谢归荑的声音有些虚,方才的愁容又浮现于眼前。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不知道日后正式见面时知道那日在小茅屋里推心置腹地询问襄阳王如何如何的就是他司马珩本人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思及此,司马珩没忍住低笑了声,很轻的气音。
谢归荑愕然。
“虽然我与襄阳王并不算相熟,但有一好友曾在他幕府里,是有些谋算,但并没有女公子担心的行径,大可放心。”
谢归荑如果此刻和司马珩对视,便会发现他目光极尽温柔缱绻。
眼前人仿佛如释重负,抚了抚胸口,连着说了好几声:“那便好。”
谢归荑问他什么,他便答什么,没有丝毫的僭越与夸大。
谢归荑抿了抿唇,叹了口气吗,又垂下眼帘:“但愿他待夫人,能如待手下人一般。”
但也只是说到这儿,这件事并无圣旨赐婚,眼前郎君又是自建康而来,若是真与王家有什么裙带郡望关系,谢家在建康,怕是难做。
见她不欲再问,司马珩也便安安稳稳的事坐在一旁,听着窗外渐渐歇下来的雨势,时不时的瞧一眼角落里的人。
下了雨,天光便暗淡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算是停了,屋檐上淌下来的水珠砸落在廊下外面浅浅汇聚的水洼,传来清脆的声音。
谢归荑回过神来,从自己肩上取下司马珩的外衫,递还给他:“今日多谢郎君,若他日在江州有幸再见,定当好好感谢。”说罢便敛衣起身,不做停留。
长时间的跪坐却让她的腿脚有些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