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秋高气爽的时节,都是各个部落到朵儿家草场聚会的时候。她自小长大的这片草原是一块宝地,背靠大青山,草肥时放牧,草没时打猎。
因此,朵儿家的部落虽不是这草原上最大的,她的阿布也是最受人尊敬的汗。
但今年又与往年略有不同,山背那片最好的避风地早早的被圈了起来,普通的牧民根本不能靠近,还有独立的守卫,着实让人好奇,也让人高兴不起来。因为那里有一处泉水是朵儿最喜欢的地方,长着很多特别的花,时常骑上白玉在草场上跑了一圈后,就可以到泉水处消磨一个下午。自从圈起来后,阿布也不许她带白玉去了,要去只能自己去,和白玉秤不离砣的朵儿当然是不能接受的。和阿布拧了许久还是不成后,她只能撅着小嘴选择陪在白玉身边。
这日下午日头正好,风也柔柔的,还带着点甜,似是酒香,又似木香,醺得人有几分困意。少女百无聊赖的骑着白马漫步在草原上。不远处马蹄声渐进,但丝毫不能引起她的兴致。但疾驰而来的少女着急的叫喊声还是让她抬起头来。
“我的公主,你怎么还在这里,可让我好找。”
看着满头是汗的琪琪格,朵儿眨了眨眼睛。
“你顺顺气,什么事情这么急?”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什么日子?”
“接待天可汗的日子呀!”
少女又眨了眨眼睛,她当然记得,十一岁的她除了听过几次兄弟叔伯和阿布说起这个天可汗来自遥远的地方外,对他是一无所知了。但对于这位天可汗,她可是不太服气的,在她心里,阿布才是最好的汗。
“哥哥们都去了?”
“那可不,这哪是能怠慢的事情。”
琪琪格比朵儿年长几岁,为了能束一束朵儿的性子,额吉仔仔细细地挑了许久,才选了个性子稳重的,对今天的事情自然是能分轻重的。朵儿虽然平日里时常嫌弃琪琪格啰嗦,但是琪琪格对她的好也是别人比不上的,自然还是能听进几句。
但对这个夺了她的泉水,还要让阿布给他行礼的人,朵儿是一点都不想见。撅着小嘴骑着白玉行了几步后,少女忽然转头眨了眨眼道:“这个时辰,阿布应该已经在十里外了吧?”
“那可不,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着急了。”
“十里外呀,急也没用了。不如……”
看到朵儿转了转眼珠子,琪琪格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小祖宗,你又想做什么?”
“反正现在去也迟了,闹不好还更失体面。不如就地尽一尽地主之仪,岂不更好?”
琪琪格总觉得哪不对,但还是问道:“如何尽?”
“跟我来就对了。”
虽然琪琪格内心忐忑,但想想确实已赶不上大部队,还是在这盯着这个小祖宗,别让她出什么幺蛾子的好。
两人朝汗帐的方向往回走,半路上,朵儿忽然一扬马鞭,转向往围场而去。
琪琪格在身后的呼喊,渐渐被风声淹没,白玉的脚力在部落里都是数一数二的,轻易没有哪匹马能追上,只因是体格较轻的马种,不适合打仗,所以阿布才把它给了朵儿。
少女并不是要去围场,而是要去那处安置出来给天可汗的驻地。这些时日她也曾想带着白玉溜进去,无奈守卫的人特别多,每次被发现后,都要被阿布罚到额吉那做女红,虽然她的女红悟性很高,可凡是需要长时间呆坐在毡包里的事情,她都提不起兴趣。
寻思着今日阿布必定很忙,就算被人发现了,阿布也没时间罚她了,额吉也没时间看着她了,一想到这里,她积攒了多日的好奇心和对泉水的思念一并的被勾了出来。正想着,驻地的围栏便进入了视线中。
朵儿找了个可以遮挡守卫视线的大石块下了马,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她惊喜的发现守卫的人似乎不是部族里的人,这些人好像是前几日来的那队人马,让她想起了初次见到他们时的事情。
那是阿布将她罚得最重的一次,禁足的时间创了最长记录,直到昨日傍晚才允许她离开毡包。那日她看着守卫似乎少了一些,就想着再试着溜进去,谁知看着外边人少,其实人都在靠泉水的那边。她被阿巴嘎的巴特逮到时,不远处就站着一队和今日这些守卫穿着一样的士兵。她还想起因为她闹的动静有些大,阿巴嘎一脸无奈的和身边的两个年轻人略显尴尬地说了几句后,那两个年轻人转头向她看了过来。阿巴嘎恭敬的态度,让她对他们有几分不喜,但又有几分好奇,于是也打量起他们来了。
高个的青年穿着靛青色的行装,轮廓俊朗挺拔,双手后背装着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虽神色淡漠而柔和,却自有一种威严。年纪较轻的那个穿着月白色的常服,眉目清秀却透着一股刚劲,比朵儿不过大个一两岁,但面带笑容,爽朗的笑声让人闻之如沐春风。两个人如山中的明月和草原上的日头,大不一样却又有着一种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