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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名(1 / 2)

秦嘉守开学以后很忙,往往要到晚上十点钟以后,才能偷空给我打个电话,说不了两句话又要挂了。

唯一一次聊得时间长了点,是因为我提到第二天老杨要出院。

果然如他所料,李韵指派了我去为老杨办理出院手续。

秦嘉守闻言,语气迟疑了下来,说:“其实……前几天,我已经知道了杨孝斌的下落。”

杨孝斌?老杨的儿子?

我精神一振,说:“那好呀,赶紧通知他回来。他老爹这么个情况,出院以后肯定要有人悉心照顾的,街道养老院那种大锅饭的地方,总是不大周全。”

秦嘉守的表情有点不忍心:“杨孝斌已经去世13年了。”

“啊?……”

其实这个答案不是那么意外,这么多年不联系老父亲,多半已经不在人世了。只是老杨望穿秋水,还在眼巴巴地盼着儿子的消息,我潜意识里希望老人家不要接连遭受打击。

沉默了一会儿,我问:“他……小杨,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我辗转托了一些人,从杨孝斌留在包裹上的手机号查起,查到了他的实名信息和社保使用情况,并从社保页的配偶信息栏里,联系到了他的前妻。”

“前妻?”

“对,前妻。”秦嘉守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她早就已经带着孩子改嫁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对杨孝斌有诸多不满。我从她的话里和搜集起来的信息看,杨孝斌并没有老杨口中描述的那么……靠谱。”

我没有插话,静静地听秦嘉守说。

“他爱面子,从婚前就开始学着美丽国的习惯超前消费,手上有七八张信用卡。等孩子出生后,明明小家庭经济紧张,还包路费包吃住地把爸妈从国内接过来小住,甚至为了让父母觉得他 ‘有出息’,租了个可以祖孙三代同居的高级公寓,谎称是他买下的。为了他在父母面前的虚荣心,他的前妻已经跟他争吵了无数次。原本,他薪水不低,拆了东墙补西墙,勉强能够维持正常生活的周转,可是后来2020年疫情爆发,他被裁了员,一下子资金流就断了……”

“他想不开自杀了?”我问。

秦嘉守摇头:“如果只是自杀,他的前妻不至于这么多年后还埋怨他。他失业后,不顾前妻的反对,拿着遣散费全部投入股市,在他看来,这是他唯一能够翻盘的机会。然而,那个月发生了历史罕见的股灾,他的遣散费蒸发了。那是他们家下半年的房租、生活费和孩子的学费。他的前妻跟他大吵一架,两个人就此离婚。”

“后来呢?”

“后来,杨孝斌从家里搬了出去,前妻再也没有见过他。我从他社保的使用情况来看,后来他领了一年多的失业金,还有很多条申领救济餐的记录,大概一直在外面流浪吧。2022年的春天,他感染了疫病,被D州公益医院收治,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真话,对义工说自己已经没有亲人了,四天后就去世了。”

我感慨说:“他大概宁愿死,也不想让老杨知道他活成这副样子了。”

秦嘉守也是唏嘘了一会儿,说:“这事我还不敢跟老杨说,他大病初愈,经不起打击了。你明天去也不要提起,过段时间,等他身体稳健些了,我当面跟他说。”

“我明白。”

挂电话前,秦嘉守随口一提:“对了,有个事很奇怪。我查杨孝斌的信息时,顺便也看到了老杨夫妻两个出国时的签证。杨太太姓 ‘SUN’,名 ‘MEI’,大约是 ‘孙梅’或者 ‘孙美’之类的名字,不叫念晨。”

“这有什么奇怪的,还不准人家夫妻间喊个小名或者昵称啊。”我脱口说。

秦嘉守说:“也是。”

老杨出院那天下午,李韵有个两个半小时的会议,进会场前她嘱咐我:“早去早回,开完会我还要去一趟秋湾区的工厂。”

我心里盘算着打车的时间、来回路上的时间、帮老杨收拾行李的时间和办出院手续的时间,马不停蹄的估计有点赶,不敢立刻答应。

李韵似乎看出我的迟疑,说:“这样,让周进开车跟你一起去,动作麻利点。”

这回我答应得很干脆:“好。”

李韵想了想又说:“不要开我的大F,让周进去后勤部借个车。他们有方便载行李的那种面包车。”

其实一个孤老头子,能有多少行李呢?李韵不愿意把她的座驾借给老杨用罢了。

不过,看得出来,李韵还是把秦嘉守的嘱托当了一回事的,虽然打了些折扣。只要能解决问题,豪车和面包车都是好车。

周进去医院送过一次饭,已经轻车熟路,直接把面包车停到了电梯下来的口子附近,随我一起到了老杨的病房。

老杨一见到我,便问:“孝斌有消息了吗?”

我望着他浑浊的眼睛,不忍心告诉他真相,就糊弄过去:“小少爷托人在找,我不太清楚。他没有联系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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