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手指白皙,很显骨感,他紧紧地攥住边角,手背上凸显着青色筋络,棱角锐利。
宣宁还想着上回他在静听院捏碎飞角石桌的事儿,这要是把她的床榻给弄散了,她往哪儿说理去?
“快撒开!”宣宁拍拍他的手背,好声安慰,“我哪里就怪你了,不过是想知道昨夜的情形罢了,你若是累了就去临照阁歇着,我另外喊别人进来问就是,别在这儿胡闹。”
踩凳狭窄,萧且随松了手,抻了抻曲得酸麻的长腿,就这样半撑在榻沿看着她,眸色水光得像洒进细碎的糖箔纸,清透中带着些怨念,浓黑的睫一扇扇的,好似受了欺负的小狗儿,摇着尾巴要找主人为他做主。
“别人哪有我清楚。”他嘟囔了声,反正她迟早会知道,他干脆些告诉她,免得她总想着赶他走,“他没死,吐蕃使团一干人等都圈在驿馆了,伊川则被押入刑部大牢候审,官家指了刑部侍郎主审,承江王、临汾王和大理寺少卿辅之。”
“你只晓得关心他人。”萧且随瘪着嘴,而后又碰了碰她的手,冰冰凉的,他扯扯薄被将她的小手遮起来,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李宣宁,楚郢没有死。”
“没死!?”这实在出乎意料,宣宁险些嚎叫出声,“打了十几下都没死?看来‘我’得开始练练臂力了。”
萧且随神情略略严肃起来,“我请陆子彦去处理他,可没想到他已然清醒了,这畜牲死有余辜,我本想着再回去补上两刀,可没想到原来他脖子往下都不能动弹了,所以…我想先问问你。”
一个痛快的死法确实便宜了他,宣宁眼睛亮了亮,问道,“他如今在哪儿呢?”
“官家知晓了昨夜的事儿,他讨不到好处去,蔚园也已经圈禁了。”
云策营和神邶营一并出动,驿馆和三州世子的园子均有重兵把守,就连淄川王府外也围起了飞翎,九门紧闭,长安城风云色变,人人自危。
“这样…”宣宁沉沉地说,“看来三哥气数已尽了,只是不知戚氏一族会不会善罢甘休,连根拔起也少不了一场涤荡。”
看来最近阿兄他们有得忙了,宣宁看向萧且随,他本也应在阿兄麾下大展身手,如今却甘愿只得一个小小驸马之位,不知他心中是否有憾?
少年却没想那么多,他在这儿将就了半宿,脑袋上蓬乱乱的,前头翘着几根不听话头发,看起来慵懒随意,但也令宣宁感到不适。
她伸手去压他的发梢,可那头发怎么也不肯下去,她实在不舒服,下狠手往他脑袋上一按,将那两根头发扯断了。
怎抚得好好的忽然拔人家的头发?萧且随猝不及防地吸了一口气,捂住脑袋退后了些,两眼委屈,“淄川王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儿,你做什么要来袭击我?我可是坚定地站在你这边的啊。”
宣宁当然知道,可她又喜欢看他吃瘪,眼圈儿红红的,看起来很好欺负,她随手将头发放在了一边,说道,“谁准你在我屋里过夜的?丹凤阁那么多客舍,你非得栖在我的踩凳?”
萧且随自知失礼,低声道,“宫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儿,卫缺又受了伤,你身边哪里还有得力的侍卫?我不在这儿守着如何放得下心。”
门外的卫钺:“……”
宣宁一愣,随手拿起一旁的轻衫拢了拢,嘟囔道,“我的长卫可不会趴在我身旁睡呢。”
萧且随噎得顿了顿,又说,“在他伤好之前,我都要守着你。有人来了我自就飞上房梁去,绝不给你添麻烦。”
这是什么掩耳盗铃的法子,宣宁想赶他出去,可想起上回卫钺不听指令的事儿,又犹豫了片刻。卫钺是由北衙门管辖的,要撤换他需有正当理由,那会儿的事他以公主为先,也并不算错漏。
“那好吧。”宣宁大发慈悲地允了,她微微向后一仰,问道,“卫缺的伤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的?”
萧且随正待回答,却听外边脚步声凌乱匆忙,怜光急急贴近了门扉,通报道,“殿下,官家和承江王来了。”
宣宁与萧且随对视一眼,少年眸色慌乱,抚着榻就要站起来,宣宁没好气地抬眼看了看房梁,示意他上去。
还真要跳啊?萧且随站起来,可酸麻的双腿却使不上多少力气,他有气无力地跃起,又“啪嗒”一声重新跪倒在地上。
宣宁“哎”了一声要去扶他。
门扉“吱呀”一声轻响,承江王好冷一双眼睛,险些穿透了排云屏风在萧且随脑袋上凿出两个血窟窿,好让他和楚郢一同去做伴。
一早就赖在女郎闺房里,算是怎么个意思?
木杖砸在地上哐哐响,李槐冷着脸,绕过屏风,目光如刃地看着萧且随,糊涂的珠珠,楚郢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个萧且随也好不到哪儿去,听谢先生所言,他早先就赖进了公主府,住了半月都舍不得走。
一大早被人家父兄抓在屋子里,萧且随此生从未有过这样惊慌的时刻,他额角突跳,愣愣地起身行了礼,求助似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