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有令,云、徐有佳女,柔嘉居质,才明夙赋,今册为永昌、成和公主,赐国姓、备玉牒、锡金册,作配宗国王子,以协和万邦。
是夜,太和殿灯烛辉煌,觥筹交错。
朱台侧面设有特席,幽州大节度使与突厥可汗为座上宾,礼部侍郎晓得他俩的冲突,故将座椅设在左右两侧。
三州世子仍在席首,对面则是新晋郎官的吐蕃五王子、大竺三王子以及萧且随的位置。
各国使者齐聚一堂,宣宁也只好回到了她的本位——与长平、福康、朝晖以及小二十一同坐在她几个哥哥的后边,小小的个子淹没在人海之中。
长平已近产期,只不过她本就瘦弱,宽大的绛色襦衫系在上腰,除却脸上略有些浮肿,乍看之下与平日里也无甚区别。
“昔年沈复旌没有死么?长平是如何生下这个孩子的?”宣宁有些不明白,习惯性地一摸腰间,却骤然回神。
她裹住了菱镜塞进了柜子里,李意如已经好些时候不曾出现了。
不止李意如,谢方行也不知所踪,她派卫缺去永宁坊找他,却被邻门的老人家告知,这家已多日未曾点炊烟了,想来是出了远门。
哼,就连那个沈亥风,也根本不把她当回事,每每插科打诨,要么就干脆找不着人。宣宁气鼓鼓地咬了一口怜光移过来的蟹毕罗,恨恨地想,这肯定是谢方行搞的鬼,难道她在他们眼中就一点用处都没有,事事都要李意如来过问才行?她不在,他们就干脆事事避过她,有她没她都一个样?
沈亥风今日会来这里吗?宣宁探着脑袋四处探看,席上人员复杂,各色华丽的绸缎在灯光下迷人花眼,她一转眼眸,却与一道痴痴怨怨的目光撞个正着,福康两眼光亮清澈,幽幽地望着朱台那边。
宣宁顺着她看的方向望过去。
萧且随剑眉英挺,一手握着个五光十色的琉璃杯盏,手肘轻搁椅圈,懒散地靠坐在侧,暗金腰束箍紧了玄色襕衫,少年瘦窄的腰线毕露,说不出的风流意气,闪耀迷离的灯火在他漆黑深邃的眸中雀跃流转,若星河璀璨,宣宁叹了一声,还真是一副潋滟无双的好皮囊。
他似乎若有所感,侧脸眺望,果然看见宣宁探着脑袋在看他,萧且随勾唇,冲她极缓地眨了眨眼睛,像要勾人家的魂。
宣宁心跳倏然加速,却并没有笑。
从前怎没发觉他这样会勾人呢!都和她定亲了,还在大庭广众卖弄美色,不讲规矩。
她生了气,转过脸不再看他。
萧且随受了冷遇,不明所以地摸了摸鼻子,想过去问问她怎么了,却不想小娘子骤然起身,捏着裙角匆匆往外边去了,像是追着人去的。
——
“沈亥风!”
沈亥风一向不爱这种应酬,今日只不过露个面,没想到这样也被公主看见,他听到那魔音绕耳一般的娇憨嗓音,脚下走得更快了。
月色凄凄,外皇城灯光恍惚,穿过暗色花丛,前头就是毫无遮挡的长廊,沈亥风无路可逃,一个飞身跃到了粗宽的树枝上。
“咦?”小娘子慢下了脚步,绕着周围走了两圈,自言自语道,“分明看见他往这儿来了,怎得突然不见了。”
沈亥风心中一乐,嘿,我堂堂不良人,怎会让你小小娘子追上,趁着她转身,沈亥风两足一点,攀上另一棵树,茂密的叶子遮住了身形,他便这样越逃越远。
“殿下在找谁?”
静谧的假山后头忽然冒出半个身影,宣宁吓得脚下一颤,下意识扶住了一旁的矮墙。
糟了,只顾着追人,不知不觉走玄福门外哪个崎岖的假山池子里了。
东宫空悬,这边的殿宇人迹罕见。宣宁看了看四周,定下神,寒声说道,“楚世子,你跟着我?”
“想见殿下一面太不容易了,唯有出此下策,望殿下恕罪。”
楚郢从假山后慢慢走出来,眼神缱绻柔软,一如从前,冰凉的月光轻洒,他好似雪中的雾,朦胧纯净。
可宣宁已不会被他迷惑。
三周都是假山,若要离开,只得楚郢让路不可。宣宁警惕地皱着眉,问道,“你想做什么?”
楚郢说道,“殿下,我想确认一件事。”
那日在紫宸殿外,他脑海中偶然掠过公主府大婚的场景,他本以为只是臆想,可之后的许多日子,他每每梦见这一幕,从朦胧到清晰,那是他此生从未感受过的雀跃和欣喜,他开始怀疑,这一幕难道确确实实地发生过。
“什么事?”
楚郢抿了抿唇,上前一步,宣宁则毫不迟疑地后退,似乎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她唯恐避之不及。
见他不说话,宣宁立即侧过身,想从一旁离开。
她连一句话都不想听他说了,楚郢心中扭曲的愤懑再次覆盖了理智,他冷冷地哼了声,上前用力揪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扯进了假山凹处。
“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