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琅回到天境,行动如常。
明亮的天光将近沉没,用人类的语言形容,应该就是夕阳斜照,秦月琅坐在一只鹰像上,独自沉思。
从神王殿向下俯瞰,神山自山腰以下的建筑来不及修缮,尽是断裂的廊柱,满目碎瓦颓垣。
戴安娜从令人焦灼的情报中抽身,慢慢走上台阶,她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秦月琅,她眉宇中的神情实在太遥远了——像下一刻就要消散。
戴安娜由此产生一种身体发颤的幻觉,但她其实步伐稳健。她跃上鹰像,坐到秦月琅身旁,又环住秦月琅的半边肩,让她坐得稳些。
一时间,她们不约而同地只是沉默,静静地看着神山。
半晌,戴安娜问:“月琅,你的故乡是什么样的呢?”
秦月琅轻笑,却没有笑声,呼吸也轻,轻得像不忍惊扰记忆。
“我的故乡伟大、美丽……有各种魔法生物和隐秘的种族,神明已逝,整个魔法的世界无比繁荣……我的族人是神在人间的后代,小时候,我住在山里,气候清凉,冬天会下很大的雪,我喜欢雪,每到下雪的时候,总要出去玩,就能遇到很多有灵的动物,有时候,还见过受族人庇护的漂亮妖怪。”
她抬起头,眯着凤眼。
“不过不能往高处走,千年的冷杉林积着了雪,如果有鸟落上去,积雪容易砸下来,还有一些更厉害些的妖怪,他们性格不好,太小的孩子是不许去的。”
戴安娜知道自己是少数能享有秦月琅温和神情的人,她取下冕冠,将自己的头枕在秦月琅肩上。
秦月琅的天师袍隔温能力出众,因此就算紧紧贴住,也感觉不到她的体温,但能触到骨骼的轮廓。
“我想去看看,看你的族人,看你长大的地方……”戴安娜一手拿冕冠,另一只手就换了个位置,几乎彻底要和秦月琅抱住了,“不过……你也没有真正在天堂岛住过,岛上也都是山,但四季温和,很少下雪。”
“会有机会的。”秦月琅说。
枕靠在她的肩膀上,戴安娜沉下湛蓝的眼,低喃:“……是吗?”
天启星被彻底控制,那个自称“谢演”的毁灭成为了它的主人。新创始星天父出动了新神族军队前往天启星讨伐,但天启星外的防御星盾坚不可摧,天父冒险派出先遣,但进入盾后的数批先遣队先后失联,这让天父意识到自己在白白损耗兵力,因此祂下令撤退,围而不攻。
同时,天父不计立场,向全宇宙的重要领主、领袖都发出了联合抗敌的呼吁。
这一次愿意响应的领主比上次多了许多,态度也更加坚定。
天启星遭围,一开始竟毫无反应。然而,这颗本就无比邪恶的星球,不会继续安静下去。
众多魔法维度爆发大战之时,天启星突然撤下防御盾,打退新创始星军队,向外扫荡。
天启星原本的领导者达克赛德始终没有出面,但经由达克赛德的强大仆从,天启星连番向星球、领域宣战,然后就是打开爆音通道、放出类魔军队——它们如蝗虫过境,残杀一切弱小的生命。
这个消息传到天境的时候,秦月琅在天境才待了不到十小时,而已经有上百个星球沦陷。天堂和新创始星虽有支援,但终归力有不逮,每秒都有亿万宇宙生命惨遭屠戮。
普罗诺亚说,地球是天启星的下一轮目标,至于各大神域,恐怕不得不直面“谢演”,接受阿斯加德的诅咒。
宇宙危在旦夕,决战时刻即将到来。
天境军队进入战备状态,部分兵力与天使军团混编一体,共同防卫。
神山众神却发现他们尊敬也忌惮的神则使者,不见了。
在失控边缘,戴安娜打开了秦月琅留下的信。
“戴安娜:
关于我的来历,纳布应该和你有所交流。这里众多神明,包括秩序、天堂,可能也包括你,期望我这个‘同类’去终结一切。无论他们是否理解,毁灭是祂不可逆转的任务,与我无关。这片宇宙遭遇浩劫,我自当遵守誓约、尽力守护,但无意、也绝不应该为此冒险。我此刻却要赌上所有,因为这片宇宙与我的故土命运相系。我已去往地球,模糊了自己的位置,寻我不易,勿耗费时间精力,一切以天境安全为重。
祂入侵神境之时,是我归乡之期。
在此之后,如果事情还没能完结,我将诸多琐事写在另一封信中,此信已托付给路西法·晨星。”
北美洲东岸,哥谭港。
哥谭的夜总是深且漫长。
北半球的秋季已经到来,昼夜温差开始增大,夜间的空气里弥漫着湿凉,哥谭又是岛城,由冷暖洋流交汇形成的海雾缠绵在港外,天空依然是阴云低沉,夜风凝滞,海边浪声依稀,像风暴来临前的平静。
一个挺拔的身影,在这样的沉夜,沿着人造浅滩步行。
他不是跳海的失意醉鬼,也不是上个世纪的偷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