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初现,一辆摇晃着车身的马车从桑榆镇街口缓缓驶出。“咯噔咯噔”的声音在这个杳无人烟的时刻,显得格外刺耳。
马车逐渐消失在晨幕中,街头送行的阿鸢手里紧紧握着一张桑梓留下的书信,唇角勾起的笑意也不复存在。
临上马车之前,桑梓面色凝重娥眉紧蹙,再三叮嘱阿鸢一定要仔细看信中的内容,认真琢磨,好好考虑。
阿鸢半信半疑。
可当她垂眸再看眼这封书信的时候,却站在风中迟疑起来。
看了,虽然知道了真相,但这真相一定就是自己想要知道的么?不看,一切如旧,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天明时分,阿鸢回到才回到土屋小院。
桑槿正伸着懒腰,哈欠连天地从屋里走出,尚未来得及梳洗的她一脸颓废,头发也懒懒散散地披散在肩头。她双眼深凹着,黑眼圈不用细看都能清晰可见。
阿鸢缓缓走到她跟前,边心疼地替她理着凌乱的发丝,边责备道:“你看你,前些日子还兴致勃勃跟我说要精致无双,这才几日,就变得如此颓靡不修边幅?究竟忙什么重要的事情,竟至于此?”
桑槿奋力抬头看了眼阿鸢,又无力地扭头瞥了瞥旁边的那间屋子,心中饶是有千万句哀怨,到头来却还是那句“活该啊活该!”
事儿是她自己要揽下来的,夜也是她心甘情愿陪着傅珹歌要熬的。眼下自己变成这副模样,怪也只能怪自己心太热乎!
嗯,过于热乎!
桑槿有气无力地道:“阿芊,我想吃肉!”
“吃肉?”阿鸢抬眼看了眼东方,橙红色的太阳初露了些脸,“此时吃肉,是否为时尚早?”
虽然如是说,但桑槿嘟着嘴,尽显委屈,阿鸢又见她颓靡神色,确实脸上容光比起往日削减了大半不止,话音刚落,就转身走向了厨房。
经过这些时光的相处,磨合,学习,模仿,那个曾经一度站在这西蜀王室之巅的高贵少女俨然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现在正熟练地撩着袖子,走向桑坪村这方矮小土屋厨房的桑农家小女子桑羽芊。
厨房炊烟袅袅,在鸡鸣声中,整个土屋小院与桑坪村的原始质朴相得益彰,定格成一幅优美的原始村落画卷。
傅珹歌今日也稍微起晚了一些,桑槿洗漱好出门时,正好碰到他端着木盆里的洗脸水往后院的水槽处走。
两人遇见后,相互对了一下眼神。
随着桑槿的目光落在厨房那一侧,傅珹歌已经心中了然,拉下搭在肩膀上的毛巾往前走去。
今日阳光晴好,随着江南温度渐暖,村落各处阡陌更是繁花似锦,蜂蝶嬉戏。小院篱墙处的蔷薇绽放得更加烂漫。
三人用完早餐,一同收拾好碗筷,阿鸢便如平日一样着急着要往织锦坊赶。本想让桑槿在家休息一日,她却自己跟在后面上了马车。
过往桑梓在的时候,阿鸢只需要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出谋划策便可。桑梓离开后,她便成了整个织锦坊和锦衣阁的主心骨,也才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一切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桑瑶,今天你要不把话说清楚,我跟你没完!在这个织锦坊,还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阿鸢一进织锦坊,便听到一熟悉的妇人尖锐的嗓音从里面传来。若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声音是来自于织锦坊最为年长的织娘桑叶。
她声音刚落,对面叫桑瑶的女子操着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口气,委屈巴巴地小声抽噎着:“叶姐姐,大伙儿都看得清楚明白,明明我就没有说什么。我只不过看你把没有洗涤过的锦布和清洗过的锦布混淆在一块儿,好心提醒你罢了……”
“你提醒我?我犯得着你提醒么?”桑叶仗着自己资深老练,压根不允许别人说她的不是,一听到这话,眉梢都气的飞扬起来,叉着腰指着桑瑶便骂:“小贱妮子,你才几斤几两?我虽然没有当过织锦花魁,但织锦技艺跟咱们坊主好歹也是不相上下的。就凭你,也对我指手画脚?”
“可是……”桑瑶见她跋扈神色,却一点也没有退却之意,嘴上还在抽抽搭搭,身子却不由自主地上前了一步:“可是这清洗织锦的工艺,是咱们代坊主交代的。说是这样……”
桑瑶本想着,若将阿鸢拿出来当挡箭牌,这桑叶好歹应当收敛一下脾性,起码不至于眼前这般不讲道理。
谁料,才刚刚提到阿鸢,她更加如同炸了锅一样:“代坊主?!她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十几二十岁的黄毛丫头,性格软弱地像只小母鸡,我这么跟她一喝,她都能吓得躲到角落缝里!也不知道靠什么手段当上的织锦花魁……”
桑叶的话说的尤其过分,一旁有些织娘也在跟风捂嘴偷笑,织娘中间忽而喧闹起来。
桑瑶一听,泪水止住了,但被她这么一说,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当即提高了些许嗓门,硬将憋到喉咙口的话怼了出去:“桑叶,你这么说也太过分了!阿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