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宁氏举兵拿下皇城,从此在这看似尊荣的东杨皇城中,宥齐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从一个孩子的角度来看,母亲早逝,父亲娶了继室,还生了许多子嗣。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姑姑叔叔们,死的死残的残,局势大变,从此他学会了藏拙,在这皇城中踽踽独行。”
“阿翎,宥齐才是最需要一个稳定的家的人。”
姜翎踟蹰片刻,终究还是抬起头来,眼神坦然。
“长公主殿下,明辉认为,贤王殿下并没有您想的那么脆弱。”
……
“……你的父亲,也不是个软弱的人。”老夫人撇下了老伴,拉着姜翎在院中散步,“他总是默默地支持你母亲,他话不多,也不会说些好听的哄你母亲,或是哄我与你祖父开心。在书院时,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他那些同窗们还总是笑话他是个不顶事的病弱书生。”
“可正是这么一个不顶事的书生,一直站在你母亲身边,看护她,支持她。”老夫人面上溢出怀念的笑意,声音温柔极了,“在听到你母亲怀了你时,徙步千里去找她,拼了命将你护在怀中带回扬州。”
“你母亲虽面上未说,但心中总是有几分遗憾,所以呀,祖母才想问问你,你这一去不知会多久,与宥齐说清楚,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
姜翎静静地点了点头。
……
暗无天日的密林之中,姜翎骑马狂奔,身后马蹄声震天响,不知有多少人在追她。
她身上已有多处受伤,献血浸湿了外裳……可这分明是郡主朝服?!
她不是已经脱离姜家,找回了将门后裔的身份,逆天改命了吗?为何还会被追杀?
梦中的姜翎来不及思考,策马狂奔。
身后追兵渐渐逼近,将姜翎逼至悬崖边上……
马儿长鸣一生,马蹄高昂,不得已停下脚步,前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后方追兵逼近,点点火光照亮了密林。
姜翎翻身下马,神情坚毅地望着他们,一个身影从追兵中走出。
她眯起了眼睛,想看清楚那个人究竟是谁,可他总是被士兵挡住脸,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明辉郡主,既然你我说和不成,那便只能委屈你……去死了。”
熟悉而冰冷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话音刚落,追兵们抽刀而上,姜翎的视线渐渐被鲜血模糊,身体被刺穿,她缓缓后退几步,倒向悬崖之下——
姜翎猛然坐起身。
她额上覆着一层薄汗,大口喘着粗气,梦中被刀剑刺中血肉的疼痛仿佛还残留在身体之中,痛得她扯紧了被褥。
怎会如此?梦中之人知道她是郡主,却还能对她痛下杀手?
梦中的她十七八岁的模样,独身一人,没有侍女,没有随从,她是郡主又如何?
照样是个任人宰割的郡主罢了!
是夜,姜翎披着外衣走入院中,月色凉如水。
梦魇扰乱了她的心绪,实在是无法再安然入睡。
谁知刚站那儿没多久,却听见隐隐约约传来些窸窣声,姜翎奇怪地抬头,声音好似是从隔壁……于府传来的。
这边于琅在院中费力地推着轮椅行走,她长年无法安眠,大夫说她是思虑过重,心头淤堵。
可于琅总不在乎,一次次冷漠地将宣平侯请来的大夫扫地出门。
今夜又是躲着夏兰姑姑,偷偷在院中看月亮,可轮椅被杂草缠住,于琅费了许多劲也没有解开。
于琅越解越烦躁,到后来甚至是撕扯着草根——
扯着扯着,她木然地放下手,将脸埋在扶手上,许久没了声息。
一声轻响惊动了她,于琅警惕地睁眼,却颓然无力道:“谁啊,还觊觎我这个废人家。”
“需要帮忙么?”
温和的女声传来,于琅怔愣一瞬,抬起头,眼中却映入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无数次午夜梦回,梦到他们五人再次聚首定北营帐中,把酒同欢。
其中一个再也见不到的面孔,竟然再次出现。
于琅怔怔开口:“我果然是在做梦。”
姜翎弯了弯嘴角,蹲下帮她解开缠住轮椅的杂草,一边轻声道:“祖父祖母同我说起过你,琅姨。”
于琅的眼眸不可思议地睁大,蹙眉看着姜翎,讷讷开口:“……阿翎?”
“是我,我是姜翎。”
“你没有死?”
“没有,祖父祖母找到了我。”
于琅十几年来好似都忘记如何笑了,此时却仿佛与姜翎是认识了许多年的老友一般,自然地笑道:“回来了就好,我就知道你命大。”
姜翎推着她,往亭子那边走去,好奇问:“琅姨如何知道?”
“你父母那样仁善的,我相信善恶终有报,总归会留个你让他们泉下安心的。”
姜翎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