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冒起了水珠。左边肩膀上的的伤痕因为方才用力过猛,伤口再一次撕裂开来,汹涌翻腾的血液止不住的逃跑出来,迎接新的天地。那殷红从他的肩膀上流下来,一直落到他那不算白皙,却又骨节分明的手背上。一点一滴地往下渗,直落到与地上的白雪相拥时才止歇。
白无路咬紧了后槽牙,继续用右手拿起剑挥舞着。
谢闻昭发现身边的大辰士兵慢慢地在变少,而西凉兵的数量却不减反增,这叫他的内心不禁焦急起来。可他又再也无心去理会周身的状况。长期的作战,渐渐地叫他有些麻痹了自我,仿佛大脑已经与四肢相互抽离。只剩下自己无法左右的四肢还在原地不断地摆动。
他发现自己已经被围成一个圈。他不断地在这个圈里面转着,他必须做一个选择:是冲出去,还是在这里被这群小兵杀死。他当然是选择前者。
他找了空隙,俯身一蹲,借着地面的雪滑了出去。而后他迅速梗着身子,右手握着剑,向着眼前这一堆西凉兵冲去。方才砍倒了一个西凉兵,后又有二人冲来,举着刀便朝他砍来,他见无力招架,连连举起剑来抵住那两把刀。
身后,又是一阵踏雪声,他耳朵一动定着了方向,抬脚便把那兵踢倒在地。也未曾想到,身前这两个西凉兵也在他的小腹上重重地踢了一击。谢闻昭捂着小腹倒在地上,有些许疼痛。
他慢慢感受到嘴里的血腥味,便径自把那味道吐了出来。拾起地上的剑,继续迎接着下一波的进攻。
面前的西凉兵猛地朝他砍来,力大无比。他用剑抵着他们的攻击,却被那西凉兵不断地往后推着。他借助双脚来抵御西凉兵的蛮力,却也难抵他的壮硕。鞋子不断地把地上的雪推平去,露出来更下面一层的黄沙——它那最原始、最纯真的颜色。
谢闻昭灵机一动,便只身往边上弹去。
那西凉兵虽壮硕,却也愚蠢。一股脑冲上来,只因冲的过猛,失去平衡而倒在了地上。
谢闻昭轻轻的哼了一声。
徒然,他听见远方一阵巨响。谢闻昭望向远方的山顶,巨大的雪球不断地朝着他们靠近——那分明就是西凉兵事先有意设计好的。
“众军!躲避!”
大辰的士兵还未反应过来,那漫天瀑雪早已经倾泻而下。将许多的大辰、西凉士兵尽数压在了雪球之下。谢闻昭咬紧了后槽牙,低语:“卑鄙。”
而后又是不断的西凉兵朝着他涌来,他不断地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背抵上了一个人。那气息——是白无路。
白无路不断地喘着气,声音清晰可见:“阿昭,看来今晚不好打啊。”
谢闻昭点点头,才发现周身的西凉兵又把他们围成了一个圈,冷冷道:“杀出去。”
白无路持着剑砍了出去,他想起自己先前在白家高人那边学的剑术。一招一式,仿佛又逐渐出现在眼前。所到之处,西凉人一一趴下。
飞血漫天,拍打到了他的脸上。
他松了一口气,内心安静了许多。
马上,马上他就可以把这场战役结束了。只要结束之后,他就能回京城去把妹妹找回来。他能去去领赏,得一座大房子,把妹妹接回来住,再也不会叫他妹妹在外面吃苦了。
他可以在未来无数的日子里,一点一点的补偿他的妹妹,为他的过错赎罪。
他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玩世不恭,他也要担当起做哥哥的重任。
他也要给他妹妹幸福的人生。
雪儿,你要等着哥哥啊。
白无路攥紧了手里的剑。左右骨节间的鲜血早就被寒冷凝住了,只是剩下几道殷红色走过的痕迹。手指冻得冰麻,心却还是在跳着,身子却还是热着。
他恶狠狠地蹬着眼前难缠的西凉兵,再次奋力朝着他们奔去,把剑朝着他们的脖颈插去。内心兴奋不已,全身的热血仿佛尽数涌到了脑中,再也顾不上身子上的疲惫。
他大口喘着粗气,一直死撑着告诉自己并不累。
蓦地,他的背后感到一阵刺痛。回头才发现是一个面色惊慌的西凉兵偷袭了他,那把弯刀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左肩。他的心脏咯噔地一跳,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把那西凉兵踢得飞远。
左边膝盖已经跪倒在了地上,他吐出来一口鲜血。后背是撕裂的痛,那种麻痹的感觉让他的头愈来愈痛,越来越接不上气来。那把弯刀始终还插在他的背上,似乎是与他融为一体。
他就快要倒下去了。
身前的西凉兵方才要挥刀砍来,被谢闻昭一刀飞来穿了头颅。
“阿路!”谢闻昭嘶吼着。
他一个滑跪,接住了摇摇欲坠的白无路。
谢闻昭把他拥在怀里,努力地拍打着他的脸颊,希望能唤醒意识模糊的白无路。那脸颊,在冰冷的天地间早就被冻得苍白僵硬。谢闻昭可以感受到白无路无尽的绝望,他奄奄一息地说不出一句话。口鼻不断地冒出温热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