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如今已是日薄西山,庸君救不了世,你又何苦守着不肯退位让贤呢?你写诏书,我饶小帝姬一命,你我皆大欢喜不好吗?”
成武帝轻笑一声,镇定坐在龙书案前翻动奏章,不答。
叛军站在门口,阴鸷地盯着成武帝扫过书案下方,帝后一身华服躺于血泊,胸前箭尾滴答滴答,血泊不断扩张。
“罢了,你也不过是强弩之末硬撑,我即成新帝,自写又何妨!”
叛军掐着小帝姬脖子,令她狰狞晃动,忽觉她无甚作用一把将她甩出门外,大步向成武帝走去。
小帝姬瞬间被门外士兵包围,剑尖相对。
“爹!”
她趴在地上费力转身看向里面,嘶哑嗓子喊。
霎时,头顶轰——声震动,乌云瞬间清走繁星,遮盖月亮,暴雨顷刻如注。
急雨拍乱她的发饰,模糊住她的视线。
内里本就只点了一盏烛火,照着成武帝孤寂凄凉一人,他不动自若地将最后一本奏章批完,整齐堆放。
往常这时都会弯腰抱起桌角偷瞄的明尔云。
而此时,他手扶桌案目色嘲讽地看着叛军提着滴血利刃向他走来,无害怕紧张,只坦然。
成武帝威严的声音由屋内传了出来——
“阿云,你记住,信任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放宽的兵权会成为杀人的利刃,刀刀见血。”
“别哭,尊贵的帝姬是不会在屈辱下流泪的,站起来。”
这一刻她好像听到了钟声般肃然坚定。
明尔云血迹斑驳的手抹去脸上与雨水融合的泪珠,拄地企图起身。
暴雨太大,明尔云过于年幼娇小被砸得动作费力,极力喘息好不容易弓身半起。不知周围是谁黑乱中一脚过去,将她辛苦毁于一旦,身子划过地面水洼溅起,狼狈不堪。
周围士兵爆笑,嘲讽鄙夷如针刺乱扎在明尔云身上。
刺得她千疮百孔。
明尔云伏在地面,紧咬牙关,不能哭!她不能给爹丢人。
指尖深扣泥地留下四道血痕,很快被雨水冲刷。
等她再次用尽全力起身,看向书案处,烛火熄灭,天空一道白光闪过,照亮房内一瞬。
成武帝被叛军利刃穿胸而过,迅速拔出,利刃上的鲜血换上了帝王血,缓缓滴落在血泊里。
成武帝身姿不倒,头侧看明尔云,宠溺与欣慰的目光亮地刺眼。
阿云,你做到了,很乖。
无声的话语就如蛀虫将她啃食的一干二净,她没有哭,咬紧双唇满腔恨意地看向那个叛贼。
门外站满了大臣,有兴奋的,有哀痛的,有无动于衷的。
每一个,她都记下了!
明尔云娇弱凌乱的身躯,周围每一个人都如高山一样庞大,她颈间深红掐痕预示着她的蜉蝣之力。
何以抗衡?
无以抗衡。
耳边风沙呼啸,沙尘卷起迷了眼,明尔云闭了闭眼将思绪收回来,站在沙漠高山上俯瞰山下押送马队。
她低头看着那群人,纤细白皙的脖颈露在风沙里,上面掐痕早已不在,可桎梏住她颈间的那只手仿佛从未离开。
日日夜夜徘徊颈间的窒息感紧得她呼吸艰难。
而她习惯了在这种窒息里生存,甚至有些享受这种感觉。
那群人离脚下的山越近,窒息感越强烈。她正享受她精心布好诡局的开端,身侧声音就将她从中拉出——
黑衣少女轻声道:“圣女,踏板看完了,该走了。”
明尔云侧头看她,相视一笑,同时带上帷帽,下山,转眼不见了踪影。
“千户,我好像在远处山顶看到两个女子。”
卫明达闻言抬头望去,高山上除了风沙就是尘埃,并无身影,抬眸时还被沙迷了眼。
他攥着缰绳,马鞭向旁甩。
说话的缇骑被抽了一鞭子。卫明达气恼地骂道:“你他娘的这种情况也能发情,想女人了回去我找十七八个弄不死你!”
孙武很是无辜,他明明就看到了,可被这么一骂也怀疑是自己眼睛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又去看。
确实没看到了。
卫明达向后喊道:“守好囚犯!临近边境布颉尔狼部随时都有可能埋伏周边,小心进犯!”
“是!”
缇骑前后夹着囚车,端正坐在马匹上高声回应。
队伍加速前进。囚车由铁柱围成不断轻晃,顶端四条锁链连着犯人手腕脚环。明明那人已瘦骨嶙嶙,却还生怕他逃跑弄了许多桎梏。
囚笼板面布满了黑红血迹,那人蜷趴在上面,麻布囚衣已看不出本色,红血染浸,发丝糟乱黏腻成团遮盖住面部。
已分不出男女。
铁链随着车动,不断撞击四壁,犹如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