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喝下一口茶,掩去了眼底异样的情绪。
蓝曦臣一问,她再一答,得不出个所以然来,真要蓝曦臣上手切脉,保不齐让他诊到哪处不合理的脉象,那真是平白无故添了个麻烦。
知道单从形容上看不出什么不对,她就放下心来了。
“谢姑娘定然听过一句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是内里乱象多了,外表必然会有所纰漏。现下未有哪里不对,便是尚且为时不晚。”蓝曦臣道。
“......”谢昭惜撩起眼皮,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她不喜欢试探聪明人,哪怕打着再不明显的幌子,只消一来一往,对方便已能隐约猜出个中曲折深意。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为时是否早或是晚,又拈了块糕点,道:“等到为时已晚的时候,我再来问泽芜君便是。”
现在尚且算为时不晚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秘术的代价的确巨大,而她目前的状态已然不能承受如此大的反噬,不只是身体,精神亦然。
自己的状况每况愈下,她也说不清到底她和谢家,哪一个会先被倾覆。
7
客栈的被褥崭新,相当松软,谢昭惜难得出门在外休息得舒坦了些,加之各处奔波的确劳累,倒是睡足了好几个时辰,天尚且蒙亮时便预备上路。收拾时却从外衣的袖中抖出了个香囊袋来。
能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往她身上塞东西的人少之又少。谢昭惜刚翻出时骤然惊了一惊,旋即疑心顿起,唯恐让人暗算,立即拆开来看,却认出了几味药材,均在谢家医师给出的安神药方之列,又瞥见一处卷云暗纹,心下明了几分。
难怪昨夜睡得不错,只怕除了环境舒适外,这香囊作用也不小。她出门在外为防意外,一向和衣入睡,身边带着这么些药材,自然是有些效果的。
思量着与蓝曦臣道谢,只是昨晚听完了书蓝曦臣便动身离开云梦,她则回房休息,现在又要北上,只怕二人近日内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连带心事揣着这香囊,谢昭惜在入夜前进入了汝南地界。
汝南是世家王氏的辖地,北面是清河聂氏,东有兰陵金氏,西边又是岐山温氏,五大世家之三各自鼎立一方,而汝南仅仅是在这几家不断的小摩擦中起到作缓冲用。
江北不比江南,姑苏蓝氏和云梦江氏素来以和为贵,两家从家主乃至门生从未起过冲突,一片和谐。
而北方,岐山温氏一家独大,和聂家早因聂老宗主一事结怨,兰陵金氏家主金光善的态度又倾向依附温家,加之聂明玦一向看不惯其为人处世,关系实在一般。这几家辖地之间若无汝南,而是直接接壤,怕是早没有现在太平,这才是温若寒一直没有吞并汝南,只是暗地里在此处设置了不少监察寮的原因。
时值四月,吴越一带暑气渐重,汝南却仍未入夏。那点季春的暖意四散开来,颇有万物复苏的沁人心脾之感。连体内的不适感都随之萌发,愈来愈重。
谢昭惜缓了缓呼吸,抬眸望向西方。
正是黄昏,夕阳已然落下,只余下些余晖,并不刺眼,却也感受不到半分柔和。她垂下眼,继续前行。
汝南王氏世代从医,实力不算强盛,辖地却管理得不错,街巷之内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她一路专挑人少的巷道走,拐了几次,闪身进了街边一个医馆。
药材柜前端坐着一个少年,容貌俊秀,衣着朴素,面前摆着算盘和账册,见谢昭惜撩起门帘踏进门槛,他微笑道:“王医师现下不在馆内,不过也快回来了,您若是不着急,劳烦再等等罢。”
谢昭惜专程前来只为此一件事,自然多的是时辰,她点头应了。走得近些才觉得这少年眼熟,她却想不起这个非玄门中人与她在哪里见过。
在陌生地界上从未消弭的疑心愈发蓬勃,她一语不发地隔着斗笠的帐帷盯住那少年,那人却毫无觉察似的,一心做自己的事,算珠之声清脆作响,片刻不停地萦绕在这方寸之地内。
这事持续得并不久,不多时门口就传来响动,白发苍苍的老者进入门内,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位不速之客。
他年老忘性大,哪怕是早先来过的病患也记不得了。眼前这人摘掉帷帽后,王医师的目光凝在银灰色的眸子上,只一瞬,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即道:“我早已表明不会再插手玄门中事,请回吧。”
听见玄门二字,那清脆的声响停了停,旋即少年的目光落在谢昭惜脸上,很快便收回了。
谢昭惜毫不意外,她极认真地行过礼,直起身子道:“听闻您早年受过聂老宗主之恩,当时无以回报,如今我携聂宗主书信前来,不知这人情是否还算数?”
不曾想当时聂明玦主动借的人情这会便用上了,谢怀瑾向他说明意图时,聂明玦果真未尝犹豫半分就提笔写下了这封书信。恩情是他父亲聂老宗主早年给的,还不还对清河聂氏都无关紧要,但越州谢氏需要,给也无妨。
王医师顿了顿,从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