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听沉姑娘所言,似乎对这骁骑将军极有好感,莫非是早已私心相许?”
裴砚舟的眼睛还在紧紧盯着趴在桌上的少女,感受到上方视线的沈琅没什么反应,她似乎是觉得茶杯已经玩得有些腻了就把它放回原位,用手撑着头开始假寐。
“传闻骁骑将军俊朗端方作战能力极强,这么多年来的大小战役都未尝败绩。那么试问,这样一个既长着一张好面孔又年少有为的俏郎君,不会成为哪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梦中的情郎?”
沈琅没有正面回答裴砚舟,她只是觉得莫名心口有些憋闷,突然就想一个人安静待着,于是也没看裴砚舟作何表情就渐渐闭上了眼睛。
裴砚舟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他看到沈琅已经闭上了眼睛就不再开口。其实打从第一眼见到她的眼睛起,他就知道沈琅绝非常人。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多少形形色色的人物,许多时候他只需一眼就能看穿对方的意图,但他却在第一次见到沈琅的时候失了效。
少女的眼睛小鹿似的又大又圆,按理来说应当是乖巧安静的性格,最可能是从小被父母娇养长大,常年养在闺阁中不懂人间疾苦,不知世事无常。
但他却猜错了,他望不穿她眼神里的东西,那里面有孤烟漠北,有杀戮血腥,更有荒烟寂寥。
他就好像能看到她孤身一人在永远望不到尽头的大海里待的太久甚至于已经忘记了呼吸,而当裴砚舟的眼神撞进去的时候也不禁感到一窒。
他突然就好想救救她,哪怕是能多陪她一会儿也好,这样她的眼睛里会不会就能少些寂寞?
可能也正是这个原因就让裴砚舟对她多了几分好奇,不知不觉中就自然地开始关注起来她。
“圣旨到,骁骑将军快快停马接旨”
已经有些戾气的萧牧白耐着性子驭马行至离沈琅所在茶肆不远的地方。
他等着这传旨太监已经太久了,甚至他自己都有点不确定如果这人再不赶过来的话,他会不会直接违抗命令驾马驱驰。
反正最后大不了也只是给皇上赔罪多喝几杯,无论如何也好过两旁时不时不知从哪儿扔过来的绣帕香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国公长子,从二品骁骑将军萧牧白,槐路清肃尽瘁国事,驱南蛮赶北夷定大祁长安,扬我国威令群寇俯首立赫赫战功。
今将军得胜而归,特谕册封将军为定国大元帅,官居一品领七百石,另特赐城中大小宅院十数户,钦此”
颁旨的太监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看着派头极大,不仅来得不紧不慢,而且还坐着一顶看起来并非凡品的轿子,念圣旨的时候也是捏着嗓子尖声细气,叫人听着不太舒服。
“臣接旨”
萧牧白等着传旨太监慢悠悠念完圣旨,他没打一声招呼利落地翻身下马,抱拳屈膝一气呵成,端得是一派潇洒自如的好气度,真叫旁人看花了眼。
“将军快快请起,皇上那边都等着急了,宫中宴席也早就已经摆好,就差将军赴宴与皇上还有各个朝中重臣一同畅饮叙旧,所以还请将军加快些脚程,别让皇上再久等”
刚刚还趾高气昂的太监将圣旨送到萧牧白手中后就变了脸色,一脸谄媚地向萧牧白讨着好。
不过萧牧白自己可不愿搭理这人,先前他早就等皇帝的这句话等得已经极为不耐烦。
现在还能表面装装样子就已经快到他的极限,再加上这太监装腔作势的样子让他的眼睛看得实在受累。
毕竟他给的只是皇帝的面子,与这只知阿谀奉承的太监又有何相干?不直接一刀砍了他,对萧牧白现在的心情而言已经算是奇迹。要知道上一次他这么烦躁的时候手里提着的乃是突厥大将的头颅。
“臣敬谢陛下垂爱,不过还烦请公公移下轿子”萧牧白接过圣旨拿在手心,嘴角微微一笑,眼神变得狡黠。
“什么?”
传旨的太监是真的没有听清萧牧白在说些什么,他还想凑近再问问这势头正猛的大将军还有何吩咐,却最终只听到一声战马长长的嘶鸣。
“毕远!”
萧牧白还没等身前的太监做出反应,又单手撑绳翻身上马,随后他左手按下头盔上的暗扣,干脆利落地取下头盔朝后方的毕远扔过去。
“末将在”
“接住!若是掉在地上就拿你人头是问!”
萧牧白扔出头盔后就狠狠夹了一下马腹,他身下的战马立即便冲了出去,一时之间又扬起无数沙土。已经反应过来的一众太监赶紧抬着轿子,手忙脚乱地离开街中央躲到一边去。
局势变化得太快,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将军面具下的真容就已见不到他的身影,只留下郎君驭马飞驰无端飘动在身后的乌发乱人心弦。
等彻底见不到萧牧白后,刚刚还闪躲在一边的太监们又一个个重新冒出了头,纷纷掸着身上的灰尘望着萧牧白离去的方向暗暗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