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爱纽特吗?”
漂浮在黑色的海面上,森夏恩丢失了最后一块浮木。她感觉腥咸的海水争先恐后地涌入她口中,周遭所有的声音都被海水封印,一股压力不断地挤压着她的耳膜。
“你在说什么鬼话……”
她大喊了一声,终于——肺部最后的那点空气都被挤了出去,女孩想要流泪,但几滴眼泪落进海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它既没有海水苦涩,也没有海水的情绪翻涌……
明亮的白炽灯在女孩的面前打开,她感觉自己被人搬到了一张硬床上,接着进入到某个机器的内部——森夏恩的耳边响起毫无规律的敲击声,她想要起身去寻找,却发现所处的空间是这样狭小。
只要稍微向上抬一点头,就会撞到冰凉的塑料。她感觉呼吸被限制在了这小小一隅,此刻梦终于快要醒了,她却依然像是溺亡在海里。
“很好——”她隐约听到了佩吉的声音,那声音还是像以往一样,平静的、毫无生气——就像是块生了病的木头,“脑部实验暂且告一段落,现在集中力量去攻克血液……”
针头扎进她皮肤的那一刻,森夏恩的意识还是模糊的。等她完全清醒时,只能摸着左臂上那个小红点发愣——房门把手转动了半圈,有谁要从外面进入。
“你猜他们抽了多少毫升?”说话间,床上的女孩抬起头,对上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除了那熟悉的怜悯,这次的森夏恩还看出了愧疚,“不对,不用你猜——告诉我,你们抽了多少我的血走?”
这人称的变换,在两人中间割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缝。
特蕾莎几次想要开口,却都被她咽了回去。最后呢,还是那句熟悉的话,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森夏恩……我只能——”
“你只能这么做。”森夏恩打断她的话语,“因为实验部这样做是好的,残酷是好的——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她突然想起,保有完整的记忆,特蕾莎似乎自始至终都是这样的。
“特蕾莎,为什么你是这样的人?”
话里的人垂下了脑袋,她靠在铁门上,看上去是那样无力——这扇门他们都应该很熟悉,从前的精英候选人,都被放在这样的门内。
“森夏恩,他们不让我来见你。”特蕾莎说,“求你,配合一点……这样他们才不会伤害你——”
“到底是谁在伤害我。”
这话里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了,特蕾莎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水汽。她颤抖着开口:“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不想伤害你们——就算你们伤害我,我……我只想保护你们。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最好的——”
“为什么最好?”森夏恩的情绪有些激动,她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打断女孩的话,“特蕾莎,那些针也扎在过你身上!”
“闭嘴!如果针扎在我身上这世界就能好起来,我宁愿被扎无数次!”
话题就结束在特蕾莎的夺门而出,铁门发出“咚”的一声,那声音在房间中久久回荡着。森夏恩并不是非要把特蕾莎逼成现在这样,只是当她想起被火焰吞没的干将组织,想起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想起……
她不敢去想纽特。
或许从开始到现在,她们谁都没有错——特蕾莎赞同实验部的计划,想要用一定的代价去拯救她的整个世界。森夏恩也是如此,但她眼里的世界比别人眼中的小——很小,小到只装得下她爱的那些人——矛盾只在于,特蕾莎在拯救世界时,似乎并不介意把森夏恩的世界作为代价。
轰炸过后的基地一片狼藉,火药的气息弥漫在盆地上空。夜晚马上就要过去,黎明快要来临——可纽特觉得,还是有双无形的手把他的眼睛遮住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只能看见黑色?
“纽特——”米诺蹲在男孩身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从森夏恩松开纽特的手之后,从实验部的残余全都被他们撂倒之后——这男孩就坐在这里没有动过,“听我的,先起来好吗?”
“为什么,只把她带走?”纽特看着米诺的眼睛——他是那样认真的发问,认真到让人感到无措。
“纽特,有许多人都被带走了。”米诺的话说的很慢,因为有些东西也并不是他发自内心的,“不光是森夏恩,也不光是——”
“她一个人就足够我难过了。”
男孩闭上眼睛,他非但没有起身,反而向后躺在了土地上。他微微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纽特想起他额头上那个鞋印还在呢,会不会、会不会森夏恩又像前两次一样,在他不抱希望的时候,突然从某个地方冒出来?
“嘿!纽特,你的脑袋为什么撞在我鞋底上了?”
她会不会这么说?
“因为每天早上醒来,你都能得到这样一捧我。”
她会不会又把手掌摊开,笑着和他解释?
会不会、会不会,其实她就坐在那边的岩石上,还在等着明天的日落——不在他身边也好……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