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办公室里见到她爸的那刻,就知道家里应该又出事了,从她上初中后避开了家里天天“低压”的气氛,周末两天却一样不能幸免,一周回一次家的张红梅,依然能在仅有的周末时光里,看到家里的“剑拔弩张”那一幕幕从她记事起,就不曾断过的记忆,谩骂和哭声永远都缠绕着这个家庭。
麻将馆早上基本没人,张红梅回到家就上了楼,躺在床上回忆起来,这段时间发生的点滴,没过一会儿,楼下传来粗暴的咒骂声,张红梅起身走到楼梯间口,楼下断断续续的传来
“果然是你亲生的,跟你一个贱样,十五六岁就知道找男人,还跑出去跟男人耍,你跑啥子安?回来言传身教啥!”
张红梅颤抖的蹲了下去,耳边继续传来
“老子说得有错啊?她既然要找,还读啥子书啊,跟你一样,离不得男人,你再不回来,老子过两天逗物色人,还能有点彩礼钱”
汗水和泪水都咸,还有鼻涕控制不住的往外流
“我是他老汉啊,老子要不是他老汉,老子得白养她能个大,到头来还不能换点钱了?她小?她小,她还晓得在外头找男人,跟你一个样,拿起老子挣的钱,在外头去找男人,贱人!贱胚子”……
“好啊,那我等你回来啥!你莫要忘了,除了嘞个女你还有个儿,我倒要看看你能在外头疯到几时,要不好过大家干脆都不要好过”
张红梅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站起来,躺回床上的,耳边一直回荡着,刚才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她听过他骂外人,骂她妈,甚至骂他个人的父母,但是第一次亲耳听到他骂她。
一个父亲这样骂自己的孩子!世上最恶毒的语言也不过如此!
“爬下来煮饭,“躺尸”啊,在楼上,还想老子煮来服侍你?”
…………
第二天早上,张红梅看到脸上淤青未消的袁秀出现在家里,她走上去想说什么,袁秀先一步开了口
“去温州,去你大哥哥哪里,不读书了就在外面好好跟我挣钱,后天就走,你大伯送你去”
张红梅停在原地
“好,我去”愣了一会儿
“对不起,妈”
说完上了楼
袁秀看着她的背影,这一幕和当年的那一幕何其相似,那时候她无能为力,现在她同样无能为力
“抱歉,把你送走这是妈妈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保护你的方式了”
张红梅踏上绿皮火车那一刻,恍惚了一下,三十多个小时候后,他和大伯在人头攒动的温州南站下,又转客车两个多小时候后,出现在苍南的一个小镇上,再坐三轮车到了这个村里,说是村里,但是这个村到处都是路灯,感觉比她们凤阳镇还大还繁华人还多,几乎上家家户户里面都有人,坐在类似于缝纫机的那种机器上干活,张红梅对这并不陌生,以前还小的时候大哥哥就是干这个的,大人有很多衣服,觉得丢了可惜了,都是大哥哥给改出来,再给他们小一点的娃儿穿。
到地方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她站在张建国他们租的那栋房子门前,到处打望,其实到这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如果说是踩缝纫机学做衣服,可是坝子上那个,跟她差不多一样大的女孩拿着剪刀剪的东西,也不是类似于衣服的东西,她看着那个女孩,那个女孩也同样抬头看着她。
“梅梅,快进来啥,啷个嘛,几年不见了认不到你大姐姐了?”
唐秋梅的声音打断了张红梅出神的思绪
“大……”
“姐姐,哥哥呢?”
那声大姐姐到底是再没好意思,像小的时候一样喊出口了
唐秋梅上来拉她
“其实你还是可以跟小时候一样喊,大哥哥,大姐姐的,你大哥哥去厂里拿货了还没回来,先跟我进来,我带你看看”
张红梅跟着进屋,这栋房子上下两层楼,楼上三间房是睡觉的地方,楼下两间房是吃饭和干活的地方,干活那个屋里放了六台机器,有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正在低头苦干,看见她进来,三个人都停下手里的活,望了过来,唐秋梅指着身旁的女孩说:
“梅梅,嘞些都是自家人,都是亲戚,这个周美你喊三姐,她比你大两岁,是你伯妈三妹的女儿”
“梅梅,你好呀!你好乖!”周美偏头说到
“噗呲……”张红梅笑出声来,还从来没得人说她长得乖过
“谢谢”
“那边那两个是两姐弟,是你伯妈二妹的儿女,女孩叫陈思玉你喊大姐她18岁了,比你们都大,男孩叫陈城比你弟弟还小一岁,看你喊名字还是喊弟娃”
“看什么?叫人”陈思玉瞪着陈城说到
“我不要,来了一个还是我最小”说完也不抬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梅梅别理他,小娃儿心性,喊我大姐就行”陈思玉看着张红梅说到
“好,大姐”张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