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岚宫内。
盛藜已经被关在这里五日有余,却依旧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便又在宫门前喊了一宿,可依旧无人回应。幽岚宫像是个与世隔绝之地,她是困在其中的鸟雀,直至声音嘶哑、翎羽掉尽也不会有人在意。
后来她几度想要翻墙而出,可总是半途便摔了下来。如此反复,盛藜早已精疲力竭,便靠在门上睡了过去。再度醒来时正值天光初现,她打了个哆嗦,扶着柱子站起身,正巧听到宫墙外有谈话的声音。
盛藜下意识屏息,将耳朵贴近墙,仔细聆听着。
“所以后来萧贵……”扫除的婢女下意识地称呼道,顿了片刻才改口,“罪妃的尸首呢?”
“她本是葬入皇陵的人,如今犯下这等罪责,自然没了机会……现下尸首怕是已被扔出宫外,在荒郊野岭埋了吧。”
那杂役将声音压低了几度,又继续说道:“我听闻皇后娘娘还想帮她收敛遗体,不料此举触怒了龙颜,险些引火上身……”
“那萧家众人如何?”
“陛下的旨意是……诛杀九族。”
婢女听罢,倒吸一口凉气,只觉惊悚万分,“萧氏家业何其壮大,安安分分地为圣上效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竟还是难逃一死。”
“到底是谋反的大罪,有功劳又何用?生杀予夺不过圣上一念之间罢了,”杂役有感而发道,“我们这些下人不也是如此?自入了宫,这命便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唉,如今宫中风声鹤唳,若被人发现我们妄论此事,怕是要遭罪,”婢女岔开话题,与那杂役的谈话声也慢慢远去,“你上次说……”
宫内的盛藜听完这整段对话,只觉天旋地转,竟差点没站稳,险些一头撞在朱砂般的宫墙上。在原地愣神许久,她才缓缓蹲下身,将头埋在双臂里低声抽泣起来。
母妃死了,萧氏一族不得善终,而圣上作为她如今唯二的亲人,将她安置在最偏僻的幽岚宫,无事不得踏出半步。
听到这些的那刻,她近乎没有了生的念头,在宫中找来一条白绫挂在横梁上。可临了了又想到,母妃的冤屈尚未洗去,萧家莫须有的罪名或将遭多年唾弃,而真正的幕后黑手仍逍遥法外……便毫不犹豫地将白绫扯下,扔在一旁,再不过问。
幽岚宫曾是先帝宠妃所住,那妃子嗜书如命,所以这宫中放了千百本典籍。后来宫中传出闹鬼一事,作法道僧说此地阴气太重,不宜居住,人便匆匆搬了出去,其他物品被嫌弃沾染邪物,留在这里无人问津。
于是在这段日子里,那千百本古籍便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她母妃生前喜爱诗书,也一直教导她书中自有黄金屋,她阅读这些古籍时,就仿佛母妃在她的身边。
宫女不愿来此地,送来的吃食经常有上顿便没了下顿,但盛藜不甚在意,无人叨扰她反而自在许多。
有两个婢女大抵是被专门安排在幽岚宫附近的,会定时来这扫除,仗着此处寂寥无人,常常谈及宫内外的各种事情。
盛藜摸准了她们扫除的时间,每到那时便在墙后守株待兔,才知晓当今情形何其严峻。
萧家虽亡,前朝争储之势却仍然激烈;后宫之中,皇后与何贵妃等人也未曾停止争锋相对。还有传言说,皇后几次三番向圣上求情,将五公主交由她来抚养,却因此惹得龙颜大怒。
而自己的皇兄……也就是当今四皇子,虽已失势,却仍被视为眼中钉,如今在某位妃嫔宫中生活。盛藜觉得这消息好坏参半,至少圣上愿意继续培养他,那他们就还有一线希望。
既有人在外为她争取生机,她也不能再一直被困在幽岚宫中。盛藜在心中暗暗立志,她不仅要离开这里,逃出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皇宫,还要为她母妃和萧家报仇雪恨。
……
萧家一案事发,距今已两月有余。
盛藜今日和往常一般,挑着灯夜读。结果不到两个时辰,便出现一阵没由来的心悸,过了许久也停不下来。
她以为是熬夜太久所致,便熄灭蜡烛,卧榻而眠,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天将破晓时,盛藜才堪堪睡去了,不料还未合眼多久,便被屋内的异动惊醒。
她睁开双眼,发现殿内多出一个身影。来者穿着宫中御林军的服饰,看着年岁尚轻。他单膝着地,向盛藜禀报道:“小人名叫林鹤,是受人所托来护送殿下出宫的,来接您的马车现下就在宫外,事不宜迟,殿下现在就随我离开吧!”
他语气急促,眼神真挚,不像假意为之。
盛藜并不相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你是受何人所托?”
“萧妃娘娘的一位故人,”林鹤道,“殿下或许听过,‘断玉’这个名字?”
盛藜听罢,思虑片刻,果断地跟着林鹤走出了幽岚宫,来到宫墙边上。
她在对方的搀扶下安全翻过墙落地,可心中仍然惴惴不安,便问:“我皇兄呢?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