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清县这边的茶馆还真不是专门用来喝茶的,要喝茶的人大多都往江边去,那里风景好,看着一览无遗的江面心情都开阔了,大部分来茶馆的都是来打叶子牌的老年人。
来打牌的人几乎都是下午才来,早上八点过的茶馆更是空空荡荡,杨秋芬跟隔壁的秃头老板刚一进去,便得到了极为热情的服务。
茶馆老板又是低头又是弯腰满脸堆笑:“来,二位里面请,小辉给客人上茶。”
小辉,也就是茶馆老板的小儿子今年才十五岁,靠在门框上没个正形,低着头看漫画书连客人来了都没看见。
茶馆老板用力地往他后脑勺一拍,他才反应过来,毕恭毕敬地跟在父亲后头问秃头老板要喝什么茶,他也看出来了,畏畏缩缩的杨秋芬一看就不是能做主的人。
“小孩子家嘛,贪玩是有的,你打他做什么。”秃头老板笑呵呵地跟茶馆老板吩咐到,“我有点事情要谈,帮我找个安静点的座位。”
事情?什么事情?杨秋芬这时才晓得害怕,但答都答应了,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秃头老板往里头走,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刚刚可吃了三两燃面,是秃头老板花的钱!
小辉领着他们到了屋子的角落,一张木桌只到膝盖高,估计是为了方便拿来打叶子牌,桌角垫了半块砖头摇摇晃晃的。
秃头老板一屁股坐在竹椅上,椅子被他的体重一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杨秋芬也小心地在对面坐下,把自己团成一团缩在椅子里。
秃头老板端起玻璃茶杯抿了一口淡黄的茶水,又把茶叶末吐回杯子里。茶馆里的茶不怎么好喝,价格也便宜,只是为了给打牌的人解渴,所以他喝了一口便搁下茶杯不喝了。
杨秋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喝茶一贯如牛饮,三口并作两口仰头喝完了事。
哪成想秃头老板竟是这么个磨蹭法,照他这样喝下去杨秋芬别说赶上上班了,能赶上下班都算菩萨开眼了。
她刚想出言催促,秃头老板就悠悠然开口了:“杨姐,别急嘛,我请你来是有件大事想跟你谈,你看,你来我店里帮工如何?”
啊?杨秋芬一头雾水地呆滞在了木椅上,手里的茶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沉甸甸地拿在手里坠得手酸,最后哐当一声砸在木桌上。杨秋芬手忙脚乱地去接,生怕杯子坏了自家要赔钱。
她要是记得没错,秃头老板的店是卖饮品的,找个店员还不好找?特意来找她做什么?她什么时候成了被人争抢香饽饽?
秃头老板很满意她的反应,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杨秋芬越傻,越容易被他牵着鼻子走。
看够了杨秋芬的笑话他才开口说到:“哎哟,是我不好,没跟杨姐你说清楚。我打算开一家凉糕店,想请你来我店里帮忙。”
开凉糕店,还开在隔壁?这是想跟云舟凉糕店打擂台?
杨秋芬的心开始打鼓,万一云舟凉糕店的生意被隔壁影响到,她的工资会不会受影响。
同时她也明白了,她是会做凉糕的,她就像舟舟说的那样是个技术型人才。而秃头老板要开凉糕店,必然少不了她这种人,今天早上又是请吃燃面,又是请喝茶,铺垫这么一大堆都是为了挖墙脚!
杨秋芬开始绞劲脑汁想着该怎么礼貌回绝秃头老板,让秃头老板不生气而且不要求她出刚才的燃面钱,这可是门技术活。
这时的她是真没想着跳槽。
云舟凉糕店开的工资不低,还管吃管住,老板一家子又好说话,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把两个儿子带在身边,但在这些好处前头,这唯一的缺点都不算什么事儿了。
秃头老板看着杨秋芬呆呆傻傻的模样,还以为她已经心动了,觉得这件事尽在自己掌握中又往柴堆下头添了一把火:
“杨姐,你老板一个月给你多少工资?一千?还是一千五?你比我清楚一家凉糕店一个月能赚到多少钱,你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只能拿到这么点工资,你甘心吗?”
杨秋芬低头撕手指上的倒刺,不说话。
她算术不好,又不负责收钱,云舟凉糕店一天的收益她是真不知道。但是她负责跟周云理一起做凉糕,每天做多少块凉糕她心里是有数的。
光是一天,云舟凉糕店起码要做两千碗以上的凉糕才够卖,这还只是一天的量,不是一个周一个月!
而一碗凉糕要卖两块钱,杨秋芬都不敢想,云舟凉糕店到底一个月能赚到多少钱。
她应该感谢周云理的,毕竟是周云理给了她工作机会。但杨秋芬的心里忍不住升起一股阴暗的想法。凭什么呢?凉糕都是周云理跟她一起做的,凭什么周云理赚得钱比她多那么多,凭什么?
秃头老板又抿了一口茶水,可真苦,他皱着眉头让小辉给他换了一杯菊花茶来。而他自己,静静地等待着杨秋芬心里的不平衡发酵。
杨秋芬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一会儿迷茫,一会儿气愤,一会儿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