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头都不抬地在账簿勾画着,好似没有听到一般。鼬掰开鲷鱼烧馅料饱满的腹部递给她,低下头咬了一小口寡淡的鱼尾。
“我不会嘲笑你的,小枝。”鼬露出了略带无奈的温柔笑意:“也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隐秘的担忧被戳破,小枝吃了一惊似的看向他。
那双湖绿色的眼,像她出生的四月一样,总是充满勃勃生机。鼬忍不住抬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温柔看向那双漂亮澄澈的眼:“虽然我最近…”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但小枝是不一样的。我很喜欢和小枝在一起。”
她思索着咬住了笔杆,含含糊糊说道:“但驻地的人说…”她也顿了顿,却并没有接着说下去。
九尾袭击后宇智波一族在木叶的处境越发微妙,宇智波一族的排外情绪也格外高涨。大概是隐约感受到了些什么,这位曾经亲密的同伴,似乎并没有选择站在他这一边。
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但所幸并不是因为讨厌他。这多少让鼬心里松了一口气。
“下次一起练习吧,小枝。”他把玩着她淡金色长发,柔软的发尾蹭得她有些发痒。小枝报复似的捋了捋他垂在身前的发辫,笑着点了点头:“好哦。”
一墙之隔的集市渐渐人声稀落。困扰了他一整晚的香甜气息也渐渐消散。
月已经升得很高了。
“不好意思,客人。今天的鲷鱼烧卖完了。请明日再来吧!”他听到商铺老板爽朗的道歉。
伤处的纱布很快浸满了血,鼬起身小心为她更换新的纱布。石灯笼昏暗的光落在他沾满血的手上,竹筒水满落地发出“咚”的响声。明明没有风,池中月却仿佛碎成了几千片。
鼬将手浸泡到池中。细细的血线,转瞬消融不见。
血的腥气却挥之不去。
自那夜之后,一直都。
“不好意思,今天的鲷鱼烧卖完了。只有这些了。”小枝抓起一把糖果递给他。
他没有接,身后握着刀的手沾满了血,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着。
月破碎的光落了一地,松枝间落着不知名的鸟雀。对于小枝来说,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夜。
但今晚的鼬似乎有些不同,小枝停下了收拾东西的手,有些疑惑地看向眼前的少年。
“你受伤了吗,鼬?”她闻到了些许血腥味,这才后知后觉地询问道。
鼬沉默着摇了摇头。
惨淡的月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他从那双湖绿色澄净眼瞳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脸上未干的血。他本能地向后退了退,停在了光线无法触及的黑暗中。
小枝伸来想要为他拭去血迹的手落了个空,她歪着头打量了他片刻,决定还是忽略掉这小小的不快。
“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去了。”对于这个沉默寡言且性情略显古怪的竹马,小枝报以了极大的耐心和宽容:“这个给你哦,鼬。”她拉开他的忍具袋,将手中的糖果倒了进去。质地坚硬的水果硬糖弹落在铁质忍具上发出清脆的细碎声响,她语气轻快地同他道别:“明天见啦,鼬。”
她立在商铺昏黄的灯下,暖黄的灯色虚拢着无言的一隅,模糊的边界将世界撕裂开。灯下的她,并不知晓他经历了怎样的一夜。
鼬一直颤抖着的手此刻才有些平静下来。他松开握着刀的手,慢慢剥开一颗糖放到嘴里。
沾了血的手让甜腻的糖果都带了丝缕化不开的腥甜,他垂着眼睫掩盖住情绪,重新将手藏在背后,颤抖着攥紧了糖纸。
“味道还喜欢吗,鼬。”
他点点头,向她露出了温柔的笑:“晚安,小枝。”
火光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燃烧,他转身走向长夜更深处,从此独自迎接命运的冷酷。
这是多年前他们的最后一面。
伤痛让小枝在沉睡中仍然紧蹙着眉头,不太安稳地呓语几句后,她疲惫睁开了眼。
“好痛。”她蜷缩成一团,向他小声抱怨着。
鼬安慰似的俯身轻轻抚摸她脸,鸦黑的眼泛起些微的笑意:“再忍耐一下吧,小枝。”
没有木叶的其他人在场,两人的相处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小枝艰难抬起手摸了摸他柔顺的发尾,苍白的指尖点了点他颈间的项链。
“还是老样子啊,你。”
烛花猛烈摇曳了一下,短暂的爆裂声后室内归于黑暗。浸满血渍的火云袍,连同多年的颠沛流离,就此隐匿其间。月夜如旧,勉勉强强似乎也算得上老样子。
她重伤未愈,没讲几句话便精力不济的昏昏欲睡。
“多陪陪我吧,小枝。”他握住她的手放回身侧,低声向她请求道。
伤口的炎症让她一直持续低烧,迷迷糊糊中,她配合地贴上他冰冷的手:“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