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后来,廖晓寒才知道,高逐晓孤身一人假扮孕妇潜入庭狱之事,又思及自己之前对宋千山的误会,心内更自责几分。将心比心,这等待于他而言应同样漫长而煎熬,如坐针毡。
好容易等到天亮,宋千山收拾了行装,重新戴上那顶浅青纱羃。他视线低垂,行至廖晓寒身前,又缓缓蹲下身子。廖晓寒忽觉心中暖意滋荣。这人看着虽冷淡了些,说话又刻薄直接,但对朋友究底还是不错的。见他腿摔瘸了不便行路,竟要让出背来背他。如此想着,他便扶着身后的松树干,撑了腰往宋千山背上伏去。
“你人挺好,本公子记……哎哎……”
“这根不错。”宋千山拾起地上一根半只手臂粗的木枝,搁在手里掂量掂量,刚站起身便听到后面廖晓寒的惨叫声,皱了皱眉头,疑惑道:
“你干嘛往地上摔?”
廖晓寒从枯枝败叶间杂的泥土里探头,乍一看去,如同一只花脸松鼠。他“呸”地吐掉嘴里的树叶,抬眸瞪着宋千山,忿忿反问:“本公子还想问你呢!你干什么忽然起来?”
宋千山低头瞧着他:“你怎么管这么宽,我想起来就起来了。”
廖晓寒觉得他就是在故意戏耍自己,为了报昨夜之仇。他打着晃儿自地上挣起身,正想要质问他,却叫他抢先一步道:“这个给你。”他接过那根粗木枝,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么。
宋千山人却已不在原地站着,迈了阔步往城门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城门已经开了,你不是要救赵翩跹么,还不快些跟上!”
原来他是要他自己走,还以为这人真有这么好心呢。廖晓寒咬了咬牙,心中所想一应显在脸上,持了木枝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可没过一会儿,却见宋千山兀地回过头来,歪着头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他一番,片刻后反又踅身回来,摘下肩上的包袱,走到他身旁。
哼,这下知道他生气了,想要拿东西补偿他?黄花菜都凉了!
廖晓寒置气地别过脸,心内打定主意,无论待会儿他如何讨哄,自己都绝对不会心软。不过《唾玉集》中有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无论如何,宋千山毕竟救了自己,还是要给他留个台阶下才妥,于是慢着腔儿开口道:
“你若是跟本公子道……唔……你、你干什……唔唔……”
蓦地,他的头被一块布料缠住,七绕八绕地裹了好几圈,因着嘴巴被封在其中,他没法说话,伸手去挣,却又拗不过宋千山。到最后,竟是只余下两只水汪汪的眼睛露着,远远看去,他就像个躬着腰、腿脚不太利索的小老头。
宋千山缠裹完,满意地拍拍手:“这样,应该就没人认得出你了。”
廖晓寒想要表示抗议,奈何说出的话全都化作呜呜啊啊的乱语,又见宋千山已走出去好远,当下也只能拄着木枝,努力地往前去追他。
不知为何,城门的守卫并不如宋千山想象中那般严密,人多的时候,他们也不会一一仔细核验每个人的度牒。心上虽疑,可当下更要紧的是要救出阿迎和翩跹,故而也顾不得太多。他扭过头去,看了眼身侧的廖晓寒,觉得他同自己在一起,或许会更危险,不如将他仍送回廖府。
但当两人行至廖府附近之时,却见廖府朱漆大门紧闭,门前还有黑铁般的重兵把守,当下铁定是回不去了。
廖晓寒的“拐杖”方往前趋一步,胳膊便叫宋千山死死拽住,看到他朝自己拧眉使了个眼色。片刻以后,他默默地垂了眸子,可两只手却攥得紧密,径自往城西走去了。宋千山不知他要做什么,可那双眼眸分明不再如昨夜那般冲动无忌,他便没有再多阻拦他,跟着他行至一处老宅,看他扣响其上暗沉的门环。
“是谁啊?”里头所应声音似有些苍老。
待门开后,果见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虽风霜掠鬓,眼睛却矍铄而明亮,抬眸打量了他二人一番,最后将视线落在裹得严实的廖晓寒身上,须眉轻轻一颤,仿佛向眼底抖落片羽尘埃。他的唇微微抖动,试探问道:
“是……晓寒公子么……”
廖晓寒闻言,用力地点了点头,目中有细泪盈眶。宋千山虽不知晓这老人是何身份,可他在这种情形下,能够认出廖晓寒,可见关系应是非同一般的。
那老人见他点头,又瞧他落魄至此的模样,慌忙拉了他的手进门,也伸手请了宋千山去。宋千山摇了摇头,谢绝了这份好意。他原便想给廖晓寒寻一处暂时可落脚的地方,如此自己也能放下心去找阿迎与翩跹。
拜别时,廖晓寒已解开了那碍事的布巾,同宋千山介绍着老人的身份,称他是廖府业已告老的管家,曾是看着他长大的,是他很信任的人。宋千山点了点头,垂眸笑了笑,想到些什么,忽觉得有些苦涩。片刻后,他拱手抱别:
“你且好好在此休息,她们若有了消息,我再告知你。”
话毕,他就要转身离开。即便他心内并没有底数,说来现实便是这般。
他一个人,即便能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