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又为何要自费心力去救那本也数不清、原自无穷尽的老者弱民呢?
“可我觉得,在这等乱世之中,每一个甘愿活下去的人,都值得在乎。”她抬起头来,望了望天空,复尔转过头来,眸中却似被某样无名之火燃得炽热。
“行心所向之道,我自问心无愧。”
三人往前继续行去,很快便穿过了东城门,踏往郊外,人烟越发稀薄。只见宋消蓦地将那缰绳扬起,定在胸前,将将要策马疾奔之际,却于轻尘掩映间,留下最后一句话:
“那便是我的答案。”
又是,三人便纵马于这郊野群山之间,未再有片刻停顿、顷时犹疑,整路途中一马平川,已是高逐晓心中极少充溢的恣然畅快。有那么一瞬,这个盛大而又陌生的江湖,好似陡然叫人揭去了那层可怖的面纱,如今现诸眼前的,不再只是阔远无际的漠然冰川,还有那恰愿为枝头落花承柔的一江春水,同它一起,流向无尽的远方。
只是甫一到尧天阁大门,还未及进去,便见一名弟子在门前旋回踱步,当下见着他们回来,赶忙走上前去,拱手朝宋消回禀道:
“少主,即皋门有客前来,已在正厅等候多时,说是有要紧事求见。”
闻言,宋消冷笑一声,抬眼往其内望去,好似能够透过那方石插屏瞧进后面的正厅似的。
“咱们前脚将将烧了通济仓,即皋门倒是后脚就赶着来庆贺,当真是手眼通天。”话毕,他又扭过头来,看了眼身后蹙眉垂眼的高逐晓,高逐晓知其意思,便轻点了点头,站在原地。
只是待宋消走后,过了片刻,她又抬起脚,转过石插屏,跟了上去。
原是不知此次即皋门派谁前来,但宋消心内已然猜知,其此刻必是沾沾自喜,为着自以为所求“秦晋之好”,赶来亲上加亲的,而如此,便极可能是其破绽之端始。
在厅中落了座,见着厅内所立那人并非许浪,宋消心中稍自松了口气。寻隙细端详来人,也觉并不熟识,想只是即皋门一传信的弟子。那人朝他恭恭敬敬揖了一礼,而后缓步走上前来,自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呈递到他手中。
“少阁主,五日之后的腊月初一,乃是我门门主开六之喜,由是派我来给贵阁递送邀函。”说及此,他微微一顿,稍又抬眼来,似是查探座上那人的神色,继而又接着补充道:
“他老人家叮嘱我,务必将话带到,愿两门派此后多多交相往来,共开江湖盛平之世。因此,望您务必前往,万勿辜负。”
宋消视线低垂,凝在手中那真红打底烫金框边的信封上,又瞧了瞧立于厅中,垂首拱手恭立着的人,嘴角噙笑,自座椅上起身来,大步走至他身前,将他扶起身来。
“小兄弟无须多礼。杜老寿宴,我宋某人必会前去道贺,还要烦请小兄弟代我将此诺转达,共缔两派通家之好。”
如此,那弟子见其使命已达,似是又未曾料及宋消答应得如此爽利,当下神色便有些激动,再揖礼时,整个身子都止不住地颤抖着,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拜谢一番过后,便同他告辞,转身离去。
那人走后,宋消又独自立于厅中,视外良久。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节气总依此变幻流转,富有节律。春为新载之始,夏承生命正盛,秋唤万物归根,而惟有冬,上结旧岁繁冗,下启春水初生,可谓灵气聚益之时,万物于此皆为所变。他的心头隐约觉得,那个重要的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了。
宋消再度踏出厅堂时,原要直奔青云筑而去,只是一罅发觉,檐下门框旁侧,立着个小小的身影。此刻,他虽未曾回头,心内却仍旧清楚,她正于那处,紧紧地凝视着他。
“方才他说的,我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