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有没有踢伤到筋骨?一会回府中,我请御医来给你看一看。”
英娥摇摇头:“没有,只是青了一点。”
元子攸道:“还能走路吗?不能我去叫人来背你。”
英娥低着头,擦眼泪道:“可以走的。”
元子攸说:“我也不知道你跟了过来,让元颢不小心伤了你,是我照顾的不周。”
英娥忍着眼泪说:“我不是为那个哭的。”
元子攸说:“那是为什么?”
英娥说:“我想回家。我想我爹爹了。我在这边一个亲人都没有,被人欺负了也没人护着,生病也没人照管。我不想进宫了,我想回并州去。”
元子攸道:“女孩子家,早晚要离家出嫁的。你只是刚来洛阳不习惯,心里才惦记着爹娘,等你有了丈夫有了孩子,自然就把这里当成是家了。”
英娥抹着泪,哼道:“你又没有离家远嫁过,你怎么知道我的感受。你是男的,嘴上说的好听,你又不用去别人屋檐下受气。你少来哄我了。你走你的吧。”
元子攸闻言,蓦地心生怜悯,心想这女孩子而今身在异乡,等于是无父无母。宫里那种地方岂是人呆的,她一个十四岁的女孩,进去了,以后还不知道吉凶祸福。然她此刻的境遇,又跟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可以说是自己操纵的结果。而自己又何尝没有兄弟姐妹呢?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英娥说了那话,本以为他会生气离去,然而久久没听到动静。英娥忍不住回头一看,却见他还在原地没动。
英娥有点气他,倔强嘲道:“你是王爷,你身份尊贵,我骂了你了,你还不走?”
元子攸道:“你说的有理,是我说的话不对。可是而今也没有办法。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你放心,有你爹爹在,宫里没人敢欺负你。皇上也会敬重你的。”
元子攸背对日光立着,一身素白衣衫,越发显得身姿秀拔眉目如画,五官秀丽之外,更兼英气勃勃。英娥忍不住想:“我要是嫁给他就好了。”他虽然不是天子,身份不如皇上尊贵,可他也是皇上的叔叔,地位也不是寻常男人能比的。而且他长得这样英俊,又年轻,性子又温柔体贴。我刚好又认得他。
英娥道:“殿下,你要是皇上就好了,这样我就嫁给你了。”
日光照的女孩的眼泪晶莹剔透,漂亮的脸蛋如花朵一般。元子攸心也跟着软了,笑道:“胡说什么,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酒宴方散,高乾没走,独自在道旁等着,想等元子攸出恭回来。整个酒宴他都心不在焉,心里有话想对他说。然等了许久,人都走了,也没有看到元子攸,直到遇见元子攸家仆人过来找他宴上遗落的汗巾。高乾一问,仆人说,长乐王早就回去了,跟尔朱氏一同。高乾大失所望,只得独自黯然归家。
元子攸也忘了这事,心思放在尔朱氏身上,带她回了府,又找来御医给她检查腿上的淤青。家里又有些杂七杂八的事牵绊着,一直到夜里,元子攸才猛然想起他走的时候没给高乾打招呼,顿时懊恼。
他想算了,下次见面再说,可心里总放不下。那会时间已经太晚,城中都宵禁了,只能权且休息。他来到李氏房中,李氏服侍他洗漱更衣。他已经很久没跟女人同寝,本来应该很渴望,可是这天却好像丢了魂似的,怎么也提不起心思。李氏大概看出他心不在焉,在被中搂着他,轻舒双臂,款动柔荑,脸蛋相贴,软语温存爱抚。元子攸通身一颤栗,却仿佛被泼了瓢凉水一般。他想起白日里在溪边的吻。
元子攸睡不着,推开李氏,掀开被子下床。李氏见他穿衣服,茫然道:“殿下这么晚要去哪?”元子攸低道:“你睡吧,我回前面去睡。”李氏呆呆目送他离去。
元子攸穿衣出户。他记得高乾住的地方,离此地并不远,好像只隔了几个里坊。他提着一盏羊角风灯,试着往高乾家里寻摸去。路上一个行人也无,只有满天星辰和树丛间飞动的萤火虫。凉风透入衣衫,吹的身上凉凉的,房中带来的憋闷燥热一扫而空。
高乾也没睡。他失了眠,独自在床上翻覆,及至下人敲门,告诉他长乐王来了。他惊慌失措,披衣下床,果见元子攸提着灯,站在阶下。他穿着素白单衣,月下风姿清雅,眉目似画。高乾顿时狂喜,快步上前去迎接,拉着他手低声问道:“殿下,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高乾实在太出乎意料了。他本以为今夜会独自失眠,心想,白日间那样冒犯,他也许厌恶自己,以后不知道该如何再见面。他忧心忡忡,不知该如何化解这种尴尬,只没想到元子攸会亲自上门来。
他高兴的,一时语无伦次,不知说什么了。
元子攸笑道:“我没有打扰你睡觉吧?”
高乾愉快难掩,笑道:“当然不打扰。只是这么晚,殿下有事情让下人跑一趟就是了,怎么自己亲自来。”
高乾摸着他手冰凉:“穿的这么单薄,别着了凉了。也不穿个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