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心里冷哼一声,不屑地想:道貌岸然,人模狗样,装什么名士。又看一眼安丰王元延明,心说:没啥用处的家伙。
元雍打量了一圈这元家的杰出人物,突然发现一个也看不上。再想想宫里那小皇帝,别提了,傻瓜一个,还有皇太后,傻女人一个,没用。想来想去只有自己才称得上是个人才,顿时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我怎么跟这群人一家子。
我要是皇帝……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他立刻就打住了。我这把年纪的看人家了,还是好好享福吧。
元雍自以为深藏不露,却不知道他那点自傲心思,早被人看在眼里。元颢刚才出言讥讽的正是他,但他没有听出来。
元子攸听出来了,所以在一旁止住元颢,又喝止元禹。元雍自以为是宗室元老,没看出这几个小辈笑嘻嘻的,表面甜言蜜语奉承,实际上心里也在翻白眼。
高乾同封隆之一席,他们没有聊皇帝,在聊萧宝夤。萧宝夤月前在雍州造反了,杀了关右大使郦道元和南平王元仲囧,自称大齐皇帝,占据长安。
众人都在骂萧宝夤:“这萧宝夤是齐明帝萧鸾的儿子,和萧宝卷、萧宝融是同母兄弟。萧衍篡了南齐,改了国号为梁,他才投奔了咱们大魏。他的兄弟都死在萧衍手里,当初若不是我魏朝收留他,他也早被萧衍那老头儿杀了。孝文皇帝不计前嫌,给了他高官厚禄,还把女儿嫁给他。他而今却自称起皇帝来了。”
旁边魏兰根和杨逸、阳衒之坐在一席,也在谈萧宝夤。杨逸惊讶道:“郦道元被杀了?”
魏兰根说:“可不是。”
阳衒之听了大惊之色:“我拜读过郦道元先生的《水经注》,心中仰慕不已,正说到了洛阳能有机会拜访他。没想到他已经遇难了。怎会这样。”悲叹不已。
边上一个二十出头青年说:“阳先生也读过水经注?这是一本地理书,阳先生也好地理?”
阳衒之说:“哪里。《水经注》虽是地理注书,却可称得上是当世第一的杰作。”
旁边青年说:“今日可算碰着知己了。我也极爱郦道元先生这本书,比刘义庆的《世说新语》也不差,文辞还更妙些。”
“你也读过《世说》”
阳衒之也大有倾盖如故之感:“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年轻人拱手道:“在下魏收。钜鹿曲阳人。”
阳衒之也还礼:“在下阳衒之,北平人。”
魏收道:“世人只知道孔孟离骚和论语,看不起《世说》、《水经》,认为《世说》是杂书闲谈,无用之书。《水经注》则好比是《齐民要术》,是百姓用来辨山认水,耕田种地的,是贱民之书。其实大不然,这些书都是当世的杰作。既文采斐然,又能补证历史,供后人钻研。我就爱看这些杂书。”
阳衒之高兴道:“魏兄的见解果然和寻常人不同,我也爱看世说和齐民要术。”
魏兰根同杨逸取笑道:“这边有两个书痴。咱们都在说萧宝夤造反,他们只知道《水经注》。”
魏收道:“我怕千百年后,后人不知道萧宝夤,却只知道水经注。”
把阳衒之说笑了:“我看是大有可能。”
魏兰根和杨逸则同时流露出诧异的目光,只感觉这叫魏收的年轻人怪怪的。文人果然都是怪胎,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关注的重点都跟正常人都不一样。
萧宝夤造反是最近的大事,那边诸王话题的重心,很快也转到了刚被萧宝夤杀死的郦道元身上。元雍说:“若论御史中尉之职,还是郦道元在时干的最好。这人是个有为能臣,连元匡也不如他。”
这话说的,众人脸上就阴不阴阳不阳的。御史中尉之职先前是郦道元在担任,郦道元转任关右大使后,由元子攸接任。高阳王当着元子攸的面称赞郦道元,那意思分明在贬损元子攸。
众人只看元子攸怎么回应,却见他面不改色,附和称赞说:“郦道元执法公允,刚正不阿,的确是干吏。”
元雍堂皇道:“闻郦道元在任,执法威严,从不收受贿赂,也从不结交地方豪强,是有才干的忠心之臣。可惜他做起事来固执己见,不知转圜,不如而今子攸会为人。我听说子攸同李氏、杨氏、崔氏、高氏关系都十分亲近,遇事时常相助。大家私底下都称赞长乐王的为人。”
元子攸道:“怎敢,我一向不敢擅作主张,有事必请问皇上太后。是皇上和太后英明,子攸不敢居功。”
元雍见他圆滑,直问:“我听说你跟尔朱荣关系不错,私底下是不是常写信?”
元子攸讶异道:“王叔从哪里听说的?我同博陵公只见过一两次,没什么联系。”
元雍说:“那倒奇了。皇上特意把他女儿放在你府上。”
谈到尔朱荣,元雍很不屑。元雍一向看不起尔朱荣这种人物。边陲马邑的小部落酋长,野心勃勃,攀龙附凤,而今也快成了国丈了,真是世风日下。元雍十分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