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到了那黄梨花木案桌上。
宴会厅弥漫着一片死寂,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
半晌之后,江老夫人敛了笑意,将手中茶盏重重放在案上,挑眉怒道:“荒唐!江采采你这又是在发什么癫?”
上菜的仆妇婆子安静如鹌鹑——这江采采怎的偏生今日此时发了癔症,没瞧见江老夫人正兴致浓吗?
况且那新进门的江少夫人雅致温婉,气若幽兰,与江大人站在一起更是郎情妾意,眉眼交汇处尽是情意绵绵,乃天作之合!
江少夫人怎会是男子?席间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李春华瞧着众人的反应,大概都默认了这江采采又发了癔症,唇角笑意愈深,为江采采开解道:“采采妹妹约莫是昨日饮了酒,看走了眼……”
“我……我不曾饮酒。”江采采苍白无力地辩解道。
但除了江厌与李春华,其他人都是用失望透顶的眼神看着她。
世人皆知,江采采不过一个痴傻儿罢了。她的话,大抵是不可信的。
这一顿宴席可让江采采吃尽兴了,一路弯着唇角,在青石板路上蹦蹦跳跳——就算此时是被罚去劈柴也不曾消磨她的喜悦。
她只是有点遗憾——兄长不能日日成亲。唉,半月成亲一次也不是不行。
不过早知道在宴席上就不多嘴了,或许还能将剩下的那两块荷花酥吃了。
现如今虽已是桂秋八月末,天末有时候开始送来丝丝缕缕的凉风,但将近正午的日头仍是赫赫炎炎,莫名刺得江采采眼睛难受。
她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视物也是模糊不清的,隐隐看见一个人如同闲庭信步一般从后院那缠满刺天冬的拱门走来。
那人还极为嫌弃地将手中一块似乎带了点红的白底手帕丢弃在一旁草丛中。
两人逐渐靠拢。江采采莫名觉得眼前男子似乎在哪儿见过,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男子不疾不徐地迈步而来,雾青色的衣摆似乎沾了点红色的泥?
炙热的阳光洒在那张艳丽的脸上。他见到江采采,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话家常一般:“去劈柴啊?”
“是,”江采采答道,心中觉得这人古怪,不在宴席上又怎会知晓……
不对!
她顿下脚步,转头却只瞧见男子潇洒飘逸的背影——才擦肩而过,那人竟如鬼魅般行至两三丈外。
这分明就是昨日新房中那个男子,也是刚刚宴席上的“李春华”!
这江府虽算不上仆妇成群,却也来来往往不少人。而人多眼杂,他竟能顶着男儿模样来去自如,真真是肆意狂妄。
江采采急着为自己开脱,见对面又有一位端着茶盏,衣着粗衣麻布的婆子走来,就一把拉住她,指着身后说:“这位婆婆,你能瞧见那位男子吗?那……那就是昨日新房中我见到的那位新娘子啊。”
只见那婆子眼带嫌恶,满是不屑,态度极为不恭,嗓音尖利:“江大小姐莫不是癔症又犯了,青天白日拿老奴寻开心。那里何曾有人?”
“啊?”江采采茫茫然转身,身后的却空无一人。
她讪讪笑着,松开了抓住那婆子衣袖的手,不断赔着笑。
那婆子白了她一眼,趾高气扬地走了。
日头正盛,江采采却如遭泼了凉水,逐渐冷静下来。
难道真是她发了癔症不成?
她失魂落魄地向后院最里面的柴房那边走去,毕竟今日若是劈的柴少了,可是会没饭吃的。
柴房地处偏僻,紧挨着隔壁商贾的府邸,中间隔不过三尺。
士农工商,商为最末,即使他们家财万贯,也是不入流。
就连江府中的仆从下人大多也自恃清高,瞧不起隔壁这家商贾的铜臭味。因此这地向来僻静,少有人来。
然而刚刚那位不知是男是女的嫂嫂却似乎就是从这个方向出去的。
江采采思忖着,打开了那布满蛛网的柴房门扉。
上边灰尘劈头盖面地洒下,还有个湿漉漉、毛绒绒的东西从门上面掉下来。
江采采正抱了个满怀。
“咳咳咳”,江采采一只手试图扑开迎面而来的积尘,一只手抱着那东西。
似乎还有浓稠的水滴下来。
她还未看清那东西模样,就听见身后一个丫鬟的呵斥声:“江采采,你又将这里弄得这么……”
话未说完,那丫鬟就与转过身的江采采对视上。
霎那间,小丫鬟脸上失去了血色,跌坐在地,不断向后退,如同见到了恶魔,发出凄厉的惨叫。
江采采怀中抱的,赫然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