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同五年九月廿七,夜已深。
皇帝打发人去舒亲王府里,召佑恒召进宫里商谈要事。
佑恒心中惊诧万分,自从三年前那件事情后,皇帝便不再轻易召佑恒进宫里了,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他便马不停蹄的往宫中赶。
在书房见到皇帝后,佑恒连忙行了一礼。
皇帝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说道:“跟我去外头。”
佑恒心中疑惑,有什么事情不能在书房里说清楚,非得去外头,现儿可是深秋,外头冷得很呢,可皇上都这么说,他只能照做。
皇帝站在紫薇宫的门前,抬头仰望星河,喃喃道:“北落师门星光大盛,紫薇星闪烁不定,老四,你向来懂得多,你可知道这是何意?”
佑恒也抬头看了一眼,知道皇帝在说的是叛军的事情,便引用了晋书道:“北者,宿在北方也;落,天之籓落也;师,众也;师门,犹军门也。此乃兵灾将起。紫薇闪烁,帝星不稳,乃国之不幸也。”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前些日子,陆怀打了场打败仗,叛军已经打到直隶了。老五的心思你我兄弟俩都明白得很,朕写的圣旨还在他手上,可不止嘴上说的清君侧那么简单。”
佑恒说道:“有禁军拱卫京城,皇上自可高枕无忧。况且臣弟听说陆怀已经重新集结兵势再起,预备决战了,叛军一路杀来,必定已经兵劳马疲了,能打到直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这一战,不会输。”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或许,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佑恒听罢,眼睛一亮:“问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皇帝冷哼一声,说道:“天下人愿意跟着老五干,不就是为了清君侧吗,若是没了这个由头,还有几个人愿意跟着他,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你便带着御林军,先下手为强,把陆氏诛杀了,恐怕那浩浩荡荡的联军全做了鸟兽散了。”
佑恒听吧点了点头,却又忧心说道:“这确实是个好法子,只是皇上还要留几手后手才稳当。”
皇帝思索了片刻,便道:“你待会回府后,暗中去联系几个老将军,朕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他们自然会知道站在那一边的。”
佑恒点了点头,皇帝见罢,说道:“时不我待,你且快些回去吧。”
……
联军大营里,佑奂捧着军报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鹫。
长袖一挥,高声长问了问满座道:“这陆怀看来是要准备决战了,诸公有何高见啊?”
贺兰老将军起身,拱手道:“盟主,我军既已打到直隶,便是再无退路,老夫以为,趁陆怀军士气涣散,当一股而作气,挟盟军大胜之威,清天子之侧,还朗朗乾坤。”
佑奂举杯,好气顿生道:“老将军好气魄,小子敬您一杯。明日咱们就备战,最后一战,决不能输,千秋万代之功业,只在眼前了。”
贺兰老将军与坐上的佑奂对饮回敬。
“盟主不可。”
一道声音如同惊雷搬乍起,旁边的戴钦也起身,朝众人拱了拱手。
佑奂心中不忿,脸上却不动声色,问道:“老师,您又是有何高见呢,请说来。”
戴钦缓缓道:“正如盟主所说,我军千里辗转,兵马疲劳,能赢得上一战已经是殊为不易。若此时开战,非明智之举,当高挂避战牌,集结兵力,修养生息,再做打算。”
未等佑奂发声,贺兰老将军便质问道:“休养生息,现在哪里还有时间休养生息?戴参军想得太简单了吧,探子来报,整个北方的兵力都在往直隶这靠拢,迟则生变的道理想必戴参军是明白的。”
他的先皇时候的老臣,陆氏祸国多年,他自然是愤概难平。
戴钦看得清楚,只是劝道:“老将军息怒,这些小子不是不明白。只是我军已无力再战了,伤者残者不知几何,若是冒然一战,必败无疑。”
……
两拨人争成一团,各执各词,佑奂痛饮了一杯酒,长拍案台,惊雷落地,宝剑出鞘,长指京城,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他长笑一声,豪放道:“陆氏祸国,五载已矣。上至朝堂宫闱,下至江湖黎庶,无不遭其荼毒,自比伊霍之流,实行董曹之事,以致民不聊生,君不思国,乾坤倒逆,吾曾听闻京城孩童只知将相,而不知天子,天子脚下尚且如此,何况天下乎?吾岂能不感痛心疾首?今吾盟军挟天威而起,理应替天行道,肃正朝纲,岂有怯战之理?自明日起,整军备战,与那陆怀决一死战!”
贺兰老将军和一众武将单膝跪地,山呼一声:“盟主英明。”
戴钦听到佑奂这些话,顿时两眼一黑,一个踉跄,差点没摔过去,心中滴血道:“吾十年心血休矣!”
佑奂又饮了一杯酒,他已经有些醉了。
散会后。
戴钦进到帐中,看到卧在榻上的佑奂,沉声问着旁边的侍儿道:“王爷今晚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