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北围场路途颇远,队伍从早上出发,到了日落西山时才堪堪到达。
此时皇帝在自己的帐中与舒亲王对饮,好不痛快。正闲聊着儿时秋狩的趣事,王廿四这时却进到帐里,跑到皇帝跟前,行了一礼道:“皇上,宜亲王求见,现儿正候在外头呢。”
这佑奂乃周后所出,虽也算得上是亲兄弟,但从小就跟他们两兄弟无甚交情,皇帝心中万分疑惑,却也吩咐王廿四道:“让他来帐中见朕。”
待王廿四出帐外去宣人后,佑恒对皇帝说:“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老五这小子来见皇上做甚?”
皇帝连连摇头,又饮下一杯酒,说道:“让他进来便是。”
过了一会,佑奂进到帐里,见到皇帝和佑恒,行了一礼道:“臣弟参见皇上,见过四哥。”
皇帝道:“起来吧。”
佑奂道了声“是”,这才站起身来。
皇帝打量了一下佑奂,笑道:“朕记得去年老五才到朕的肩头,今年回来,都快跟朕一样高了。”
佑奂也笑,说道:“皇上刚登基那会,臣弟不过一个宫闱子弟,还能拉开弓就已是万幸了。西北风沙向来大,再不长高些,怕是都能被风吹倒了。”
佑恒在旁默默听着,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佑奂话里带着刺,分明就是向皇帝抱怨被外封到西北这个荒僻的地方。
皇帝听罢面不改色,又饮了一杯酒,把话头挑明了说道:“外封西北,这是父皇遗诏里的意思。朕也觉得不好,若老五你不愿意,改封江南如何?”
佑奂脸色微变,连连摇头,说道:“过冬之后胡人就要来打秋风了,若是臣弟一走,边防地区的百姓岂不是要遭殃?为一己私欲置边关百姓于不顾,臣弟不是这样的人。”
皇帝一笑,他不敢小觑眼前这个少年。他宜亲王仅仅去了西北一年,便让封地军民心服口服,足以见手腕和魄力。
前几月时胡人攻势猛烈,最盛时甚至攻占兴庆,杀了当地知府。群龙无首之际,是佑奂领兵夺城,此后多以奇谋破敌,以少胜多,只用数月便把胡人驱逐出玉门关外。
这些皇帝都早有耳闻。当时朝廷正集众讨伐称帝的佑铭,无力管制西北,陆朔便让皇帝下了令,让宜亲王府代管西北军政,待剿灭伪帝之后再做商议。
皇帝故意这样问,是知道他是不可能主动放弃苦心经营的西北,去富庶地区当个太平王爷的。
皇帝装作疑惑的样子,又问道:“咱今天一路鞍马劳顿,明天还要早起秋狩,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在自个的营帐休息才是。既然老五不是这个意思,那来找朕作甚?”
佑奂笑道:“臣弟听说四哥来皇上在这儿喝酒,臣弟一年未见家里人,便想来过来叙叙,顺带讨几杯酒喝。臣弟可是许久都没喝到宫里的酒了。”
“都是一家人,老五这是客气了,你若是爱喝,待秋狩完了,朕非塞你几车才好。”皇帝听罢一笑,转头吩咐王廿四道,“给老五备好菜酒……”
佑奂连忙道谢,上座与皇帝佑恒同饮。
佑恒刚才一直插不上话,见佑奂上座,便举杯敬酒道:“早听说你在西北的事迹,竟没想到老五也是会用兵打仗的。说来四哥还痴长老五几年,真是自愧不如,四哥今日敬老五一杯。”
佑奂一笑,也回敬了佑恒一杯,说道:“五弟只是乘了天时地利与人和,若是换做四哥来,怕是不比我差。”
皇帝听罢笑道:“你四哥他是羡慕得紧,咱们做皇子王孙的,个个都是骑马拉弓长大的。谁不是一腔热血,一身武艺?可究竟也没有当那冠军侯的福分,唯你是个例外。你别看你四哥衔领了个武职,到现在都没有动过真刀枪。”
两人听到皇帝这些话,都微微一笑。佑奂说道:“那明天秋狩,皇上和四哥要好好舒展筋骨才是。”
三人又碰杯同饮,一直到酒足饭饱时。
佑奂微红着脸,像是醉了。似无意,又似有意的向皇帝说道:“皇上,天下苦陆氏久矣,臣弟虽远在西北,却也关注朝中。陆氏权倾朝野,六部重臣,不是那陆朔的门生,便是故吏。皇上当真没想过破局之法吗?”
皇帝听到这话心里警惕,心里隐隐猜出了佑奂的目的。表面却眯着眼,装成酒醉的样子,久久才吐出一句话:“朕也无计可施,莫非老五有什么法子么?”
佑奂看了一眼佑恒,见佑恒一脸醉态的伏在案上,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便向皇帝娓娓道来:“臣弟矢志报国,实不忍朝野动乱,幸臣弟在西北积聚三分薄力,可为皇上所用……”
皇帝听罢连忙摇头,大笑道:“那陆朔实在势大,朕怕老五拼尽西北之军力,也如蜉蝣撼树,不能动其分毫。朕觉此法不成。”
佑奂眼冒精光,笑道:“凭臣弟之力是万不能及,可凭天下人之力呢?蜉蝣不能撼树,可千万只蜉蝣齐著一力呢》臣弟就还偏不信不能清君侧了。”
皇帝又饮一杯,微闭双眼,久久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