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清晨,沈琳琅老早便收拾好了东西准备下山。原先张念担心她的安危一直不让她回去,当时沈琳琅还在为父亲并未回来,才躲过了这场劫难而庆幸。
如今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才是那个至始至终都被所有人小心翼翼保护着的人。她这二十二的人生能过得如此安稳平静,不过是仗着父亲、李伯伯、整个沈府,甚至是张念的保护罢了。
明明所有人都在尽力让自己活得无忧无虑、平安喜乐,而自己却仍沉浸在母亲去世的悲痛和自责中,依旧活在过去,停滞不前。
这么多年来,自己竟一直误以为父亲还在责怪她,所以便从未正视过父亲对她的爱。父爱本就如山,而自己却只感受到了沉重、疲倦,丝毫没有察觉出这些表象的背后是深沉而炽烈的爱意。
还有张念对她隐瞒父亲的死讯一事,想必这也是李伯伯的意思。确实,如果他们一开始就将此事告诉了她,那她还会精力充沛的去医院上班吗?还会拥有回国后这些美好快乐的时光吗?
沈琳琅越想心越痛,她一遍遍地问自己,真的值得别人如此这般付出吗?但现在再去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因此沈琳琅决定下山,她不能为了自保而选择什么都不做。
她身为沈家大小姐,且是整个沈家唯一幸存下来的人,她有义务替死去的人做些什么,哪怕只是掩埋他们的尸身,为他们立衣冠冢,让他们能入土为安。
卯时,沈琳琅便出发了。张念猜到她肯定要回去,于是便老早在下山的路口处守着。他也知道沈琳琅是断然不会同他一起走,所以张念便打算找个隐蔽的地方先藏起来,等沈琳琅走过去再偷偷跟上她。
不出所料,沈琳琅果然下山了。张念看着她走得稍微远些后便跟了上去。也不知是沈琳琅走得快,还是张念因昨晚之事一夜未睡而太过疲惫的原因,张念总感觉沈琳琅离他越来越远,他都要追不上了。
快到山下的时候,张念只觉得身子累的要塌下来了,双腿也有些不听使唤,甚至眼睛看路也有点模糊不清。从前张念若是通宵熬夜,那他第二天肯定得睡到晌午才醒,而今天他这么早就出来蹲点,能看得清路才怪呢。
正当张念想着过几日得去练武场锻炼锻炼时,突然,他的左前方一支箭矢伴随着“嗖”的一声飞驰而来,然后稳稳地刺在他的胸膛上。此箭射得迅猛且精准,明显是朝他来的。
张念本就有些疲惫困顿,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利器时,他根本来不及躲,只能下意识的用手去抓射过来的箭,好让它不会刺得太深。若不是张念及时抓住,恐怕这箭就得刺穿他的心脏了!
此时张念左手握着箭,双腿弯曲跪在地上。他低头看了一眼被箭刺中的地方,只见伤口处不断涌出黑色的血浆。张念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痛到出现幻觉了,于是他又用手蘸了一下伤口,然后定睛一看,的确是黑色的血!
“这箭……有毒!”随后张念便立马把箭拔了出来。但毒已深入体内,若是不及时处理,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就会丧命于此。
只见他拿出腰间的匕首,眼下便只有清创才能防止毒性蔓延,不让其扩散到全身。而后张念忍着痛扯下腰带叼在嘴里,又拿出火柴烧了烧刀刃。随后他死死咬住嘴里的布,然后将刀尖对准伤口狠狠地刺了下去。
血液从刀刃与皮肉相间的细缝中滋出,沿着手柄滑过他的手臂,然后顺着关节一滴一滴往下掉。紧接着他握紧手柄,沿着伤口外围重重地旋了一圈,随后便硬生生的将那一处伤口连皮带肉地剜了出来。
张念看了一眼刀尖上已被毒素腐蚀的烂肉,许是恶心、疼痛、疲惫、麻木的感觉一齐涌了上来,只见他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