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有一点变化,又似乎没变。
杰心想。
木川的差别对待总是很明显,即使她早就是自诩冷静稳重的成年人,并且经历了那么多冒险和事件,行事作风我行我素令人发指,但依旧在杰面前带着点本性难移的别扭和任性。
一眼看见他,她的脚尖便对着外面,想跑。于是杰先一步安抚,笑着说她可爱。
他当然不是在骗人,就算对朋友的脸并不关注,他也总能在人群中第一个看见她,杰从没见过谁能这么引人注目。
她看上去很自由。
杰暂时想不到别的词描述了,也许由于她的身份,又或者是她这个人本身就很不可思议。即便是他,都觉得自己身上仍然压着沉甸甸的某些东西,他会梦见猎人考试的日子,梦见米特,梦见周围人为了带来恶魔的女孩的消失而发出鼎沸的欢呼,而他在梦里始终沉默。
但她不太一样,黑暗侵入不了拥有黑夜的反派少女,年轻的灵魂同时私有太阳,离世界足够近,见过太多人,让她不偏不倚地注视着目标。她或许是他认识的朋友里面,最接近“自由”模样的人。
杰曾经害怕世界磨掉她的光。
害怕时间和空间抨击她的感情。
害怕见证死亡会毁灭她的灵魂。
可当戴着花环的少女再度从他面前跑过,她突然回头,那双红眸和杰脑中几年前的眼重合起来,与他遥遥相望,意气风发。
啊……太好了。
他夸她可爱。
她只愣了几秒,就把脑袋抵在桌上,整张脸从脖子红到耳朵。
然后她又有点别扭地想走,刻意和他保持着一点距离,脸上霎那的高兴变为微妙的抗拒,埋着头嘴唇嗫嚅打算说话。
“你要走吗,可明明是你先和我搭话的呀?”杰感觉自己说这句话时像在和小动物玩闹,他也不是故意要反问,只是顺势这么讲了,说完之后才隐约觉得对方要炸。
果然,木川一听便对他隆重宣布:“在图书馆里是你拽着我不放的,论顺序也是你先。”
一本正经的态度搞得好像在辩论什么对人类有着重大发现的议题。
杰说:“好的,那你吃点开心果,别生气。”
他开始给桌上果盘里的开心果剥壳,剥好的坚果全都堆到她面前的纸巾上,于是少女立刻偃旗息鼓,表情超凶但超听话地吃开心果。
杰试探着又剥了个橘子。
木川愤怒地吃掉了。
吃完之后,她从果盘里把葡萄柚挑出来,眼睛没看他,左手把柚子往他那边一推,意思很明确。
杰继续剥柚子,化身无情的剥水果机器。
木川心情肉眼可见变得更好了。
——是真的很好哄,而且可爱。
他默默想着。
不只长相可爱,性格也是真可爱,这么说对某些受迫害的人可能不太友好,但在他这边她就是一直很好相处,脾气也好。他敢肯定如果现在有人要说他的坏话,她绝对第一个过去揍人。
后排角落里此时已经站了好几个来凑学者团热闹的人,甚至还有坐在另一侧地毯上堆扑克牌塔的西索,杰用余光往后看了一眼,发现西索朝他扬了扬手里的牌,笑得很荡漾。
杰选择性无视了西索,并且觉得对方烦人。
他收回视线,一丝不苟地剥柚子。
木川也目不斜视盯着正前方,似乎在看台上的教授读演讲稿。
两个人要说完全不熟吧,坐得又很近,但如果说是朋友,却持续一言不发。至少前面的文森特就暗中观察,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搞得同桌的教授忍不住开口:“文森特,你头痒吗?”
“……”文森特闭麦。
黑发少女单手托腮,神情恹恹。
左侧一桌看着就不像学者的赏金猎人似有似无地打量她。
其中一人用猩红的舌尖扫了扫唇角,目光如同皮衣上的铆钉,不加掩饰地钉在她脸上。这种不友善的视线大概持续了五秒,然后被调整坐姿的杰挡住了。
手里还在仔仔细细剥柚子的少年好像完全没有其他意思,似乎仅仅随便换个姿势而已。
旁边的男人显然被惹怒了,他别过脸骂了句什么,随后强硬地梅开二度,掏出小刀哐地扣在桌上,那声脆响让杰考虑是不是也应该拿水果刀切柚子。
葡萄柚难剥的原因是水分过多,稍微用力汁液便会溅出来,杰小心翼翼地掰开,将剥好的柚子分成几瓣,放在柚子皮上。
木川微微后仰,目光越过杰瞥了一下左边的男人,对方脸上带着可以称为恼羞成怒的表情。她马上重新坐直,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随即也掏出匕首咣地按在桌上,声音比他还大。
杰好像发出了轻微的笑声,没等她细听就消失了。
“好酸。”她吃一口葡萄柚,顿时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