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川一向自诩是个不太激烈的人。
这种不激烈体现在很多地方,导致他很擅长忍耐某些东西。之前也说过,他的性格很像蚯蚓或海参,切断了还能再生,自认为无所不能,但多数时候还是过得稀里糊涂。
十五岁之后的日子其实不太好过,离开约路比安就只能不停满世界乱晃,小时候“中二”还不是个贬义词,说实话,他甚至想不明白当年为什么会那么热衷于幻想“拯救世界”,也想不明白当时到底有什么值得一头热高兴,尤其【帝人】和【唯】完全是两个形象,他怎么也分析不出自己的行动基础。
每次好不容易精神稍微恢复一点的时候,他就会幻想自己是不是得了抑郁症,但每顿又能吃一堆零食,胃口极好,表现得厌世却从不厌食,活像头有抑郁症的猪。街边的广播一放悲伤情歌,就开始觉得这首歌是为了自己写的,即便爱情这种事情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现在想想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像得了精神病一样。木川唯重复着接受感情的过程,然后再变成精神病,又再一次恢复。
所以现在木川帝人大概知道自己总是表现得不太正常的原因了,第一是因为他完全不懂幽默,但又想吸引别人的注意放在别的东西上,别问他的秘密;第二,更重要的是,他没什么真正的朋友。
没朋友的人忧郁都来自孤独,这种自相矛盾充斥着木川的青春,就是又装又活该。回想一下,这些乱七八糟的病症和能力并没有让他成为特立独行的艺术家,只不过扮演了一个孤僻的小混混罢了。
本来打算出门找布莱辛,看着厨房地上那袋山治削了一半的土豆,木川忽然想明白一件事:为什么半年前自己在大正会突然情绪崩溃。
当大家追问她的能力时,她趴在桌子上想的不是炫耀而是被冒犯的愤怒,还有对不稳定精神的自我厌弃,本以为可以三两句带过,结果听到了“原来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你现在也应该学会了吧?”
就像准备了满腹委屈结果旁观者却哈哈笑说:这有什么好哭的?
那个瞬间木川唯一定是失望的,但那种失望并不强烈,类似于带着一把很重很结实的伞,想好了要撑伞躲雨,下楼却发现晴空万里,只好回家把伞先放回去。
没人会在凉爽无烈日的晴空里打伞,当其他人无法理解木川的情绪时,再说什么都是一厢情愿,毫无意义。
可这条路也是自己选的。
于是现在重新回忆起来,就连这份小小的失望也变得不足为道了。在其他人面前很丢脸地掉眼泪已经是黑历史的画幕,现在只寄希望于要是每次摧毁他都有通知就好了,像火车那样。
——“乘客朋友请注意,前方你的精神即将塌方。”
听着播报,好歹有个准备时间。
……
千阳号浮上海面的时候,全船人都在欢呼。路飞找了一圈没看见帝人,去问山治,山治啧了一声然后状似不在意地说:“还在厨房里吧?没见那混小子出来。”
字里行间都是对男桐的敬而远之。
路飞没听出来自家厨子隐隐约约的崩溃,哦了一下就跑进餐厅,进门的时候看见少年坐在座位上手速飞快地削完最后一颗土豆,刚好有只蜘蛛从柜子前垂降而下,蜘蛛的丝线闪耀光芒,一路垂吊至木川帝人面前。
那是只小蜘蛛,连轮廓都看不清楚,宛如由黑色的毛线屑揉成,垂吊在像是尼龙线般的丝线前端。木川即便不想看,它还是映入眼中,这时,蜘蛛就像在对他说「我接下来要表演马戏特技哦」,并开始身体摆荡,像钟摆般摇晃丝线。
“滚远点。”少年很烦躁地对蜘蛛说。
木头居然跟一只蜘蛛生气。路飞茫然地思忖着。不久,蜘蛛钟摆的振幅愈来愈大,少年马上将手中的黑色雾气化为一把锐利的斧头,斧头发出划破空气的声响,斧刃闪亮,朝蜘蛛袭来,它立刻被一分为二掉在地板上。
少年一脚踩上去,使劲碾了碾蜘蛛的尸体,直到蜘蛛死得不能再死,他才抬起脚,很平静地用纸巾把地面擦干净。这动作看不出残忍,那是一种无情绪的蔑视,像极了木川小时候在训练场看见其他人用军靴碾压一只猫的景象。
“木头我们已经到新世界了!”路飞终于出声,但其实还想说点什么,最后变成了一句疑问,“你还好吗?”
“嗯?我挺好的。你们是第一次来新世界吧?确实应该激动一下。”
少年站在身侧,却挪开视线,撑着餐桌看似漫不经心,他不笑的时候像山巅雪,皱着的眉梢缓缓放平,说话的腔调还有几分促狭。
“到外面去透会儿气吧!”
“嗯——”
路飞说着就打算来勾他的肩膀,木川微不可查地退了一步,很标准地笑着说:“我在这里呆一会。”
路飞看了看他的脸,又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外面,最后下巴抵着手掌嘟嘟囔囔地说等会吃什么好,等不及吃从海里钓的鱼,要找山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