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温柔,难以掩盖浓浓的疲倦。对着那双漆黑的瞳,洛鸢时的眼泪又一次涌上来。
她想起那本快要被她翻烂了的游记,里面有他亲手写下的一笔一画。
呼吸声逐渐冷静地平稳下来,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吸气,又颤抖着将气叹出来。
“抱歉,我口不择言了。”
“我只是”她捏紧他温暖的手,“我只是……”
她太害怕了。
怕斐儿有事,更怕他有事。
“我知道。”段璟翎和她十指相扣,将她拉近,轻吻她的额头,“我知道,小时。”
“但我不能看着你有危险。带你一起来是为了让你安心,你也让我安心,好不好?”
他摸了摸她通红的眼睛,用手拨开被泪水沾湿后贴在眼旁的秀发,“先睡吧。”
然后抱起她,走到军营里梆硬的床前轻轻放下。
“你不睡吗。”洛鸢时很困,但还是睁着眼睛盯住他,“你比我更久没有合眼。”
段璟翎笑了笑:“我不困。”
骗子。
洛鸢时知道,他眼里的红丝一半是刚才担心她生出的泪,一半是接连几日无休的倦。
她忽然十分愧疚。
条件艰苦,身体疲惫,她的精神刚被刺激得几乎崩溃。可他更是训兵练兵,要稳定被叛贼和谢斯斐被擒消息动乱的军心。
就算是刚刚争执完,两个人都对着对方嘶吼,他还是这样体贴。他就坐在床边,帮她脱下鞋,外套,又掩好被子,不让一丝边漠的夜风透入。
但她心里还憋着一口气,没有说出口。
她知道,刚才的争吵被他柔和的话语强行打断,其实双方并没有达成统一。
她也知道,这里是军营,他才是那个下决定的人。他不让她去,她便去不得。
小春不赞同地说:【你确实任性了!即使有我在,也不能保证你的周全。更何况你只会射箭,只能远攻,而且你不可能带着弓箭去!】
【再说,刚才的那些首级你也看到了。我能帮你看到敌方的地形,探查他们的守备,但我能知道他们的脑子里的下一步动作吗?我能时时刻刻盯着每一处吗?】
【他们这么丧心病狂,你一个人,别说段璟翎不知道你有我,就连我自己也不可能放心呀!】
洛鸢时不置可否。
在千变万化的实战前,已知的信息是那样渺小。
可是,谁都想自己去面对那些危险,谁都不想让对方冲锋陷阵。
“睡了,小时。”段璟翎见她一直睁着眼,用手挡住她的视线,“要我哄你睡吗?”
他温温柔柔地笑着,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洛鸢时摇头,拂开他的手,又握住。
“我一睡着,你是不是就要走?”
段璟翎静静地看着她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只是承诺:“我会尽我所能,将他带回来。”
带回来,带的是活人,还是像那样的首级?
你将他带回来给我,你呢,你又岂可完好平安?
洛鸢时刚想说什么,抓紧了他的手。忽然,营帐外挂来一阵呼啸狂风。
前方的士兵奔走相告:“起黄沙了!!都回帐中去——”
她坐起身,看着被吹起的帐帘外漫天的黄色沙暴,飞沙走石,仿若末世。
段璟翎护住她挡住风沙,却被紧抓住衣袍。
她忐忑、紧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乍然涌现的兴奋:“璟翎,机会来了。”
“你,信不信我?”
*
“往那儿走!”
奔腾的宝马上,洛鸢时手持周泓静绘制的地形图,实际上听着小春的指引,指向某个方位。
段璟翎一身银甲,手持长枪,背挎长弓硬弩,策马疾驰往她示意的地方去。
她方才说,她能在黄沙中辨识方位,问他信不信她,要和他一起单枪匹马奇袭救人。
他本想,也本该皱眉拒绝的。可看着她那双闪动着光的琥珀色眼睛,他莫名知道,她绝没有虚言。
即使这听上去不可思议,但实际上,他们已经顺利来到了蛮族的军前。
这样的沙暴天气,谁都不会开战,也不会想到要开战。守卫的人基本上都回到了帐中,即使有人留守,也看不清来人。
紧握缰绳,马踏黄沙。段璟翎将身前的洛鸢时按入怀中:“闭眼。”
尘土的气息被他冰冷铁甲的味道替代。洛鸢时紧闭着眼,听见马蹄声,他的呼吸声,紧接着是长枪破开木栏的声音。
蛮族人惊异的尖叫和嘶吼响起,每一道声音都没能延续,因为在那之前,枪身已然刺入他们的躯体。洛鸢时紧抓他衣角的手,也不断染上飞溅而来的温热液体。
段璟翎师出隐士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