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娘娘总用您自以为的爱意来胁迫他、操控他,他又不是您的一个物件儿,他是您的骨肉啊。”
“爱子,所以望子成龙吗?可子若成不了青龙白龙,就不爱他了吗?”
樨妃两眼通红,只觉得一直以来给自己构建的顽固心墙骤然崩塌。
她指着陈清玉问:“你、你来说!你有本事就说我不爱你!你以前种种缺陷,都是我给你掰正的,我这可全都是为了你好!!”
萧南时还想再说什么,陈清玉握住她的手,点点头,将她护在身后。
“母妃。”他叹了口气,慢慢地开口,“母亲。”
“您从来不让儿臣叫您母亲,可儿臣今天斗胆,还是想叫您一次母亲。”
“母亲,您望子成龙,为了我好,我都知道。”
“我知道,是我小时候贪吃甜食,吃坏了牙齿,被父皇责备不够克己端庄,您派人把我绑在屋中,整整三日只靠喝水度日;
是我和一个小太监下了学一起斗蟋蟀,您就在我眼前,把他活活打死,不许我哭一声;
是我做功课,做错一处,您就用戒尺打一下我的手。冬日里打得皮开肉绽。”
他苦笑一声,带着几分鼻音:“您总是说为了我好,我都知道。
有次父皇命我办事,路上运输的人出了意外,结果为让父皇息怒不怪罪,您把我打了二十板去向他请罪;
还有一次,我做错了事,雪天罚跪到晕倒,偌大的宫殿,没有一人敢来扶一下。我在雪里躺着,到了晚膳时分才自己醒来。”
樨妃听着他语气温和地讲着桩桩件件,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她根本不记得这些事,也震惊于陈清玉居然都记在心里:“你现在与我翻旧账又怎样?那之后你不也越来越好么?”
“是。”陈清玉声音沙哑,“或许,我真的变好了。”
“或许,母亲,您真的很爱我。”
“但这样的爱,太累了。”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苦苦哀求一点母亲的“爱”的小孩了。
“您放心,我定会勤勉处事,励精图治。”他对樨妃说,“日后不负您的期望,为您颐养天年,保一生荣华尊贵。”
只是,不会再那样爱您了。
樨妃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手掌心里溜走,她手足无措,咬唇颤抖着说:“你……”
“当时,我就不该管你!”她仍不愿多想,习惯性地去指责他,“把你打死了才好!”
说完,又拿起桌上的碎片想要往他身上扎去。
陈清玉定定地看着她,语气不详的笑了起来:“母妃,我一直觉得,当年的那一次次板子下,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如今,您还要再杀死我一次吗?”
萧南时赶紧拉住他的手,陈清玉失望的看着依然举着碎片的樨妃,回握手心的温暖,向后退了一步。
“母妃。”
他重新叫回这个熟悉不过的称呼。
“若无事,儿臣告退。”
*
“你去看过没有?怎么样了?”
长公主的宫中,贴身的嬷嬷疾步走回,她便开口问道。
“那樨妃是不是又在闹太子?”
“长公主猜的不错,正是呢。”
嬷嬷叹了口气,眉头紧紧锁着。
“她原本是多么温顺可人一个女子,如今却是这么不好相与,动辄不把人当人。”
“樨妃娘娘眼看着是要掌掴太子了,亏的长公主您让萧小姐去送东西,才及时打断,不然太子那是反抗也不成,不反抗也不成呐!”
“也是我粗心大意,一开始就该让你跟着她去。”长公主也皱起眉说,“幸好南时这个孩子是吃不得一点亏的,她没事吧?”
“没有没有。”嬷嬷说,“我偷偷听着,她护着太子,太子也护着她;而且殿下您颇疼爱萧小姐,樨妃定有所顾忌,最终也没敢动真格下手。”
“呵,她就算有所顾忌,也只是顾忌皇帝罢了。”
长公主低眉。
她人老了,膝下无子无女,早年又不顾前嫌,为了保身帮着险些把自己嫁去和亲的皇帝上位,这才有了现在的地位。
陈清玉小的时候,她也抱过,后来因为皇帝忌惮,她自己也觉得他太疏离有礼,实在没有小孩子该有的那种天真可爱,就慢慢淡了下来,一直不插手任何事。
如今太子长成,身边有了萧南时这样的好孩子,在她的中和下,那种如精致玉雕般的出尘感散去,才渐渐多了烟火气。
她刚刚和萧南时讲这些想法,对方却说了一句话,让她思量许久。
她说:“不是所有的小孩,都有运气活的天真可爱,活的有烟火气。”
所幸她发现他们的事后,在皇帝面前,也帮着说了几句。希望这善心来的还不算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