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忿忿不平从贾母处出来,因贾母令她在今日前让薛家搬出大观园。
“把她们撵出去,我还有什么脸面回王家?”王夫人一面生气,一面命周瑞家的扶她上轿。
这周瑞家的原是同王夫人陪嫁进来的,故对王家那边比贾府这些奴才熟悉,便道:“太太可细想,可否把薛家请到王家去?这样大家彼此都有体面。”
周瑞家的一番话触动王夫人的心思,但随后又黯淡道:“自从薛家上京城来,就没见过王家那边去把薛家请过去。”
“所以太太细想这是为何?”周瑞家的慢慢引导王夫人,王夫人沉思,比起贾府,薛家搬进王府才是名正言顺,而不是这几年一直都借住在贾府。
王夫人于心不忍,说:“可她到底是我的亲妹妹,既然哥哥那边容不下她,我就只得收下。”
周瑞家的含笑道:“太太自然是心慈念佛的人,只是太太可曾想过,王家为何不收留薛大奶奶,且老太太也不愿意让薛家长留在贾府。”
这几年自从王熙凤接管贾府后,周瑞家的就经常在王夫人与王熙凤之间走动,因此有些她主子看不清楚的事,周瑞家的从王熙凤那边知晓不少事。
比如王子腾为何不愿意接收薛家。
只是周瑞家的明白王夫人是个性子固执的人,有些事直说出来只会冒犯主子,只能从旁敲打。但王夫人每次都当没听见似的,没有领会周瑞家的深意。
今日不同往日,在贾母的强令下,王夫人不得不顺着周瑞家的意思去想。
薛家上京就是拖家带口逃难来的,薛蟠身上背负的命案就是个定时炸弹。当年贾府权高位重,这几条人命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只是今日,贾府早已不复当年的辉煌,若有人有心翻案,恐怕牵扯其中的就不仅仅是薛家了。
想到这里,王夫人才后知后觉,终于明白贾母和贾政为何对自己不满,她收留薛家,收留薛蟠这个杀人犯,就如同农夫救蛇,待蛇苏醒那日,自己就会被狠狠咬一口。
“我可真是糊涂!”王夫人当年只想收留薛家几日,待薛家老宅清理好后,还望她们主动提出搬出去,不曾想到薛家竟在府里一住就是多年。
正想着,王夫人来到荣禧堂耳房,薛家母女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因薛宝钗听闻贾母等人准备到达贾府,所以她一大早就到潇湘馆叫醒薛姨妈,欲一同前去荣禧堂看望王夫人,打探孝慈县的事,毕竟她没有从黛玉口中问出什么,只好把目标转向王夫人。
黛玉睡眠本就浅,如今被薛家母女这么一闹,也醒了过来,听闻贾母准备到达,也忙梳妆打扮,往贾母那边去。
且说王夫人见薛家母女在此,也没摆好什么脸面,说:“难为你们一大早就来了,正好,我有话跟你们说。”
薛宝钗高兴抬头,以为王夫人是要把孝慈县发生的事告诉她们,既然黛玉知道的,那么宝钗她也要知道。
“你们今日收拾好东西,从大观园搬出去。”王夫人第一句话如同炸弹在宝钗耳旁响开。
宝钗马上镇静下来,不过就是搬出大观园于罢了,管家这几日她也十分清楚大观园是有多么混乱,自己搬出去正好可以避嫌。
王夫人继续说:“想必你们薛家的宅邸已经安顿好,今日能出去就出去。”
薛姨妈听见自己的姐姐要赶她出去,心里又气又急,一时没站稳,向凳子上跌去,还是宝钗及时扶住了她。
薛宝钗倒是十分冷静,因为她早就想到自己有这么一日,她的哥哥薛蟠上的命案子在哪都唯恐辟之不及。
“好的,我随后会带着妈去收拾东西,今日就搬出去。”薛宝钗冷静朝王夫人行礼,扶着薛姨妈离去。
薛姨妈每向外走一步,就仿佛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无法站稳。薛家搬出贾府,意味着她一寡妇就要艰难守着自己的财产,更重要的是,自己多年经营的金玉良缘毁于一旦。
她需要替薛宝钗寻个好婚事。原本这宝玉是她们薛家唯一能触碰到的门槛,但王夫人却亲自毁灭宝钗高嫁的希望。
没有贾家这个靠山,薛家就是一片风雨飘摇。
薛宝钗与她母亲不同,她每向前踏一步,内心就越发坚定,她内心并不爱宝玉,她只是在乎宝二奶奶的位置,只于谁是宝二爷,她不在乎。
宝钗出了王夫人院子,心下早已谋划一番。
或许对她母亲来说,如今已是绝路。但宝钗是个何等精明的人物,被赶出贾府,不过是她早就预料到的事,既然是可预见的,她的筹谋早已安排稳妥。
她命同喜和同贵扶薛姨妈到外头门口去,自然会有小厮来进她们去薛家老宅。
她一直暗中打点着外头薛家的宅邸,为的就是她们被赶出去时也能体体面面的,休让他人耻笑了去。
本着长辈优先的原则,随后宝钗带着莺儿和香菱到潇湘馆去,因那儿还有不少薛姨妈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