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桥脚踩桌面,椅子停下。
她听见手术室里,杨主任断断续续地说。说了很多,又仿佛没说。
他说,她是上面送下来的。许岁也是上面送下来的,还有很多人,同样是上面送下来的。
陆勋政带人来时,手术室里的教授彻底断了气。
因为吸入毒气后没有及时注射解药,年龄太大了,没撑住。
杨主任愣了一下,这个没心的男人突然爆哭出来。
也不知道是为教授哭丧,还是为自己命不久矣而哭。
“你儿子?”
红发丧尸把玩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全家福,正面对向他仅剩的左眼。
哭嚎声骤停。他盯着那张照片,千疮百孔的脸上看不出来表情,但听声音很平静,“死了。”
“丧尸咬死的?”
“嗯。”
“老婆也死了?”
“嗯。”
红发丧尸“啧”了一声,“害人害己。”
杨主任勾勾嘴角,要笑不笑。
守在门口的小士兵忍无可忍,冲进来给他一拳,将他半边脸都打歪了。
“人渣!”
小士兵咆哮大吼。
“害死那么多人,你还笑!你他妈没心!解药!把解药拿出来!”
没人拦他。
大家都看着。
杨主任低低笑出声,“丧尸病毒又不是我们造的。解药……毒气解药吗?我也没有啊,问教授……哦,教授死了,哈哈哈哈——嘶——”
鼻梁被小士兵打断了。他忍不住痛嘶。
一皱鼻子,鼻血汩汩直流。
陆勋政怕他被弄死,让人架开小士兵。这人是研究所仅剩的最后一人,不能死了。
“军长,下面有东西……”
有士兵匆匆跑来报。
陆勋政让人看好他,大步往士兵指引的方向去。
那是更深的地下。从这里下去还有转四层楼梯。
楼梯里阴森森的,哪怕灯光刺亮,也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下旋的楼梯尽头,长长的狭窄通道,延伸到头往两边分岔。
一扇一扇的门紧挨着,延绵进更深的地方。
陆勋政停在半开的门前,这些房间都起了灰,很久没人住了。
但里面的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人。
一床一人。
从人形的身量看,是十岁左右的孩子。
“那边还有。”
士兵在陆勋政身后说。
他们推开一扇接一扇的门,每间房,每张床,都躺着那么大的小人。
几乎全腐烂了,只剩个形状。具体年龄、性别、身份,完全分辨不出来。
陆勋政神情凝重。哪怕他见过战场,也不由地在这一刻心颤了几分。
整个地下深层。
3600个房间。
只有两张床是空的,在同一个房间。
手指刮过空床尾名片上的灰,厚厚的灰尘落下,露出人名。
【许岁,女,12岁。】
【阿桥,女,17岁。】
陆勋政没敢看第二眼。
“封锁现场,不准任何人进出,尸体也不行。”
他留下这句话,大步离开。
在来前,他已经上报中央安全区。
上面说,会派转机送人过来。最快三小时后抵达——如果没有遇见丧尸。
陆勋政回到研究所办公室,听见陆丁尧在那骂骂咧咧:“狗东西嘴硬得跟块钢板一样,撬都撬不开!”
身旁的小兵使劲拉他的手让他别骂,眼睛偷偷往狗狗身上瞧。
陆丁尧后知后觉不应该这样骂,冷哼一声,一脚踢飞电脑。
远处的士兵叫他:“尧哥,你别踢烂了啊,我们要恢复数据呢。”
陆勋政走上去,问陆丁尧:“他说什么了?”
“什么都不肯说。”
陆丁尧翻了个白眼。
“就说是上面人送下来的,他们就跟着干,别的不知道,也不能知道。”
“至于上面的人,还真上面的人。”
他仿佛气笑了,手指指头顶。
“就是这个上面的人——医院里的人,简称上面人。”
别人说上面人,好歹是个高官大资本什么的,他就真头上面人。
“我看他就是嘴硬,不说。都混到主任,还真能不知道点什么?死鸭子嘴硬!”
陆丁尧大骂。
陆勋政知道这事难搞了。在医院下面搞病毒研究,经费是大笔钱,设备不是普通设备,这些科员也非普通科员。
他是不信这地方的官员、院长之类的人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