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被岁偃的话安慰到了,这一夜佑宁意外地睡得安稳,以至于他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
第二日,大庆与安善正式开始交接换礼。大庆地大物博,迎亲用物即便遭遇海难丢失许多,剩下的宝物依旧足以震惊安善国的官员。
盘点交接完以后,便是商榷敲定沛怀柔离国的日子。
如安善王所言,安善国人离开故土都需要问卜,普通百姓找民间术士,皇家贵族则由号称“能直接沟通海神”的妧姬亲自占卜。
说是占卜,实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祭祀典礼。
佑宁与李嘉昉被邀请观礼,甚至佑宁的那份邀请还是沛怀柔亲自来的——天未明时她便带着侍女亲自来拜访。
佑宁一面惊讶于此人非常人能拥有的心智,一面暗自庆幸岁偃已经提前离开。
昨夜沛怀柔对岁偃流露出的那种痴狂让佑宁心有余悸,另外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两者加在一起让她暂时不是很想搭理她,可又做不出伸手打笑脸人的举动,最终只能一个人别别扭扭地出门迎接。
“今日只有公主一人吗?”沛怀柔开口第一句就精准踩到佑宁的怒点上。
看着她左右张望的模样,佑宁气不打一处来,生硬地“嗯”了一声。
沛怀柔笑得春风满面,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她无视佑宁冷淡的态度,示意侍女送上一个精致的木匣。木匣有女子两个手掌大,匣身上刻满海浪的纹样,匣面则刻着一名散发女子的画像,她双目紧闭,双手交叉置于胸前,额前的位置点缀着一颗东珠。她的身周是和匣身一样的波浪纹,让人下意识联想到海中神女。
沛怀柔道:“今日巳时三刻妧姬会开神坛祭告海神,请海神为怀柔择选出海的日子。公主是大庆来的贵客,此番盛典不容错过,父王特命怀柔亲自来请,望公主能赏脸莅临。”
她一个眼神,佑宁身边的侍女便跨步上前接下木匣。
佑宁皱了皱眉,但转念一想,此等重要场合,自己若是拒绝并不合适,也就不计较侍女的行为,她端庄地回答道:“怀柔公主放心,安平会准时到的。”
说罢,转身欲走。
沛怀柔却是伸手拉了她一把,道:“安平公主莫急,开神坛请海神有些讲究,请听怀柔解释给您听。”
佑宁只得转回来,耐着性子听她说道。
“海神尊贵,愿降下神谕,庇护我等,为答谢海神之恩,参加问卜典无论主客都需得为海神献上供奉。供奉无要求,可以是山珍海味,奇珍异宝,也可以是清粥小菜,女红经帖,只要心诚便可。”
客随主便,佑宁点头道:“多谢公主,安平知道了。”
回屋后,佑宁思索了一番,从头上取下一只步摇,放入匣中。
步摇是文宗赏赐之物,献给安善的海神既不算怠慢,她也不心疼。
巳时刚到,佑宁便来到安善神坛。
神坛建在王城之外,一处宽阔的海滨空地之上。青色的巨石在空地上堆出一个高台,高台两侧分别错落地矗立四根巨大的石柱,高台的正中是一个由一块巨大的玉石雕刻出来底架,架上放置着一面巨大的石鼓,石鼓鼓面上有和木匣上一样的图腾。
高台不临海的三面被一圈石砌的围墙围了起来,隔绝平民百姓靠近的同时也为皇室和贵族提供了绝好的观礼点。
佑宁越过重兵把守的外围,来到围墙的入口处,恰好碰到了正欲上行的李嘉昉。
后者也瞧见了她,刻意放慢脚步,待佑宁走到他身边时,突然出声道:“这一次你别想赢过我。”
随后,气登登地领着侍从飞一般地登上围墙,留下佑宁一脸茫然:“?”
佑宁走上墙头时,安善的贵族都已到得差不多,三面围墙墙头都是人。她被安排在安善王右手边第一个位置,正对神坛,视野绝佳。
等到落座,佑宁才看见神坛上的光景。
神坛之下围站着许多健硕英俊的年轻男子,他们光裸着上身,小麦色的皮肤上绘满图腾,手中握着一个成人头颅大小,缠绕着红色丝带的的海螺。
神坛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妧姬,一个是沛怀柔。两人俱穿着与安善民风大相径庭的服饰——不是斑斓轻薄的纱衣,而是一层又一层,繁琐而复杂的青蓝色绸衣。
绸衣上同样绘制着波浪纹样。
沛怀柔以手掌向下,额头点地的姿势跪拜在石鼓前,一动不动,妧姬立于她面前。
今日她未带面纱,但露出来的所有肌肤上都涂写着一种佑宁看不懂的文字,包括脸上。
这些文字带着神秘和诡异的美感,使人的目光不自觉地粘在妧姬身上,无法移开。
巳时三刻一到,高台之下赤膀的男子齐齐吹响手中的海螺,悠长浑厚的号声响起,汇聚成一曲来自深海的颂歌,洗涤着神坛内每一个人的灵魂。
遥远的海面上突然跃起一头巨大的鱼,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