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惟清走时,帮林楚意换了疗效更好的药。
奈何林楚意先前拖着病症,伤了根本,还是在床上又躺了十日,才勉强能下床。
当时距离她的婚期只有三天。
外地宾客陆续到来,为了不打扰林楚意休息,白夫人做主,将两方的宾客都接到白府,林怿周芸一干人等,都到白府去招待客人。整个林府安安静静。
林楚意推开窗户,窗外是黄昏日暮。天空澄澈高远,凉凉的空气吸进肺中,久违的神情期爽,带走了弥漫不散的病气。
林楚意莫名升起一股笃定感。就像谢惟清说的,白府没有池塘,她的婚服换过,老天不会下雪。无论怎么想,那个噩梦都不可能发生!
相反,有白府这样好的婆家,她的出嫁一定会非常顺利。
绿袖推门进院时,见林楚意披一件狐毛大氅站在窗边,嘴角挂着恬淡笑意,瞬间吓得够呛。
“姑娘!风多大,快进屋!”
她顾不得手里的餐食抖落一地,一路小跑过去将窗户关上。
绿袖又是惊恐又是埋冤的看向林楚意,而林楚意的目光掠过她,看到了她身后跟进屋的两个陌生人。
一男一女,男子已然苍老,满头白发,身形佝偻;女子身材臃肿,面颊松松垂下。
“囡囡……我的囡囡哟……”
那女子娴熟的过来抱住林楚意。
林楚意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们是谁,嘴巴已经本能的唤出,
“爹?娘?”
“你们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林楚意的养父母,松三伯和俪大娘。
两人听着久违的称呼,克制不住的红了眼眶。
“看看我的囡囡,瘦成什么样子了!”
俪大娘幽怨的锤在松三伯身上,
“都怨你都怨你!当初非要送来,我就说了这大户人家不好待,你看看送回来有什么好的?”
她张望一眼绿袖撒在院子里的汤饭,胖胖的脸颊瞬间皱在一起,
“生这么重的病,还吃那些寡淡的东西,怎么可能好。唉,囡囡,你跟我走,娘带你回去,这富贵咱们不要也罢!”
林楚意被俪大娘一袭火急火燎的话搞得哭笑不得,全然不知道该从哪里插话反驳。
松三伯面上浮起焦躁,他喝住俪大娘,
“好了你!说劳什子浑话呢?坐坐坐坐。”
他将桌边一张椅子踢到俪大娘脚边,自己则大大剌剌靠上软塌。
俪大娘嘴里不依不饶咒骂着坐下来,将圆木桌移到自己手边,方便搁置她垮在手下的宝贝似的包裹。
乒乒乓乓的响动好半天才消停。
林楚意很久没在屋子里听见这么热闹的声音,和绿袖对视一眼,有些瞠目结舌。
不等林楚意和绿袖出声,俪大娘已经摊开包裹,
“算了,老头子说的对,你是不可能跟我们回去的。没事儿,幸好不算远,娘和你爹还能来看着你出嫁。喏,看看娘给你带的嫁妆。”
林楚意凑过去看那包裹。
包裹摊开在桌上,摆了三五样东西,只有一只玉手镯像是给她的,还有无双小小的虎头鞋,一床挑了金线的白家被,怎么看怎么像是小孩子的东西。
林楚意瞬间明白了俪大娘的意思,这是给她以后的孩子准备的。
她刷的红了脸,看得俪大娘粗着嗓子笑起来,
“老头子,你看从前那个上房揭瓦的小坏蛋,竟会脸红嘞。”
松三伯也跟着笑,笑着笑着不觉眼眶又红了。
他对林楚意说,
“你娘最喜欢缝鞋子。你知道为啥?因为你小时候混得很,不亲近人,不让抱。是你娘缝了双小红鞋,讨了你的欢心,换了你第一次对我们笑。从那以后,你娘开始做鞋,有事没事就做鞋,每次做鞋时,你也不哭不闹了,就在一边乖乖看着。”
松三伯说得感慨,那手挥在腰间笔划,
“那时你也就才这么高吧?还要要惦脚才看得见桌上的东西。没想到啊,一眨眼,都轮到给你孩子绣鞋子了。”
林楚意知道俪大娘最擅长做鞋子。她初入林府,爹娘什么都没给她带,只带了一双新鞋。
但她不知道背后竟还有这层原因。
一时之间,林楚意心中酸涩难耐,偷偷去瞟俪大娘。
俪大娘却像没事人一样,笑得满面通红,指着小虎鞋和百家被说,
“娘知道,林府肯定给你准备了足足的嫁妆,娘那三瓜两枣拿不出手,只有这绣鞋的手艺,能上得了台面。”
她盖下包裹,冲林楚意笑笑,
“收好。小孩的鞋难做,再有钱也买不到合适的。你以后可别哭着鼻子回来求娘。”
分明是打趣的声音,林楚意却再难抑制的涌起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