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却又闹起了殿下弑兄的传言,传得扬扬沸沸,禁而不绝,闹着要殿下给一个说法。恰好殿下此前说过,会亲自主持一次道场,送走在水灾中往生的人。可偏偏就是这次道场,混入了那些金人,意图行刺,殿下似乎还……还受了伤。眼下发生了这么多事,洪灾、刺客、官家后事、殿下受伤,她们从汴京离开时已是全城封禁……可过了这么久,消息半点都没传到这里,实在异常。就算汴京还在封锁,不可能一点儿消息不漏,这是谁也做不到的,最大的可能是汴京危急,路上驿站也被人动了手脚,消息再传不过来了。是啊,北方的金人本来就蠢蠢欲动,这么多的事,难保他们不会做出什么……梁娘子,只怕我没法再留在宿州等你稳住局面,要先行返回了!”
杨彪说得又快又急,梁羡玉几度停止了思考,只能被这些话砸得晕头转向。
殿下受伤了……
封锁……
汴京危急……
她眼前一黑,仿佛看见个满身血痕的人站在面前,紧紧闭了下眼,不敢去看那人的脸,可想到殿下,一下子把眼睁开了,坚定地对杨彪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杨彪想也不想就摇了摇头,“此番路上凶险,我没办法保证梁娘子的安危,殿下也绝不会同意,还请梁娘子……”
“我的决定,不需要他同意,我说了就算,你去安排马匹,马上动身!”梁羡玉径直走出了房门,一边想着这些天看准的哪些人可以在她走后将宿州的事妥当处理……
“梁娘子!”杨彪在她身后叫了一声,也没能拦下她的步子。
等他备了两匹马牵来时,他才想到,梁娘子好像并不会骑马。
“我想,只要紧紧地抓住缰绳,马儿不至于将我甩到地上去,即便甩下去了,也不至于摔死!”
梁羡玉打定主意,咬牙一翻身,爬上了马背,杨彪和梁家人看着她在马背上摇摇欲坠的样子,都劝她要不别去了,留在宿州最好。
“杨大哥,还不快上马!”梁羡玉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五指紧紧缠在缰绳上,催了一句。
梁氏见状,上前抱住她的腿,求道:“大姐,你从来就不是冲动莽撞之人,就和我们一起在这里等消息吧,好不好?就算回去了,又能做什么呢?”
梁羡玉垂着头,低声道:“阿娘,我……我不能……也不想置身事外了,你明白吗?你放心,我只是回去看看,很快就会回来的,松手吧。”她又叫了声杨彪,“杨指挥使,你还不上马吗?”
杨彪便也往马背上一跨,上前道:“梁夫人,我会保护梁娘子的,还请您放心!”
梁氏见梁羡玉去意已决,脸上神色和那时候把她和二姐从家里带出来的一模一样,不由松开了手,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他……他就那么重要吗?”
梁羡玉笑了下,没有回答,只是压低了身子,义无反顾地破风而去。
……
重新回到汴京,一切似乎都没什么改变,巍峨的城墙下不见杨彪口中作乱的金人,倒有许多百姓们来来往往,十分忙碌。
近了一看,方知不对。
驻扎的官兵、百姓都在额上系起了白布,表情肃穆,疑心的目光时刻落在经过的人身上。
从东华门往内,四处更是挂上了白幡,侍女太监们都换了粗麻衣,一个个提着脚尖走路,越是往里,越发显得沉寂。
梁羡玉没听到多少哭声,可反而越是这样,越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看着平地一般,一旦踏入,便看见冰面底下波流暗涌,也不知哪一步就会教自己沉落湖底。
到了文德殿外,即便是杨彪的身份也无法畅通无阻,须由人前去通报才行,梁羡玉便跟他留在了殿门口,耐着性子等。
过了会,那人前来回复道:“指挥使,殿下尚在面见宗参知和王太尉,请您前往书阁暂候。”
到了书阁,梁羡玉才发现这里改成了须弥堂书房的样子,一股熟悉清淡的檀香充盈其间,陈设也换得十分素简。
她游走在书阁四处,看到了书案上日期标了昨天的文书,上面的押字遒劲流畅,不像是受伤之人所做,忐忑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下了一点,有空看起别的。
书案抽屉露出的一角布帛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浅浅的绿色,与装盛它的深紫檀色看起来格格不入,清新得像闯入这里的异类。
梁羡玉觉得有些眼熟,手不由自主伸了过去,还没将抽屉拉开,突然听见外面人高声道:“参见殿下!”
她忙将手往身后一藏,看向了书阁出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