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相中了她,纪明娴不用想也知道。
家里事事由她操心,聘给了宗家入了门便是现成好使唤的老妈妈,由得人用。又怕她年轻不服气,心里有二志,再定下二姐给宗隽,届时她就算心里有怨,不为自己想也为二姐想,自然就得心甘情愿撑起宗家一大家子人。等宗严明那贼老货百年之后,宗家的家财也不会落入他人之手。
这算盘精明得满大枀从南到北都要听见了,只恨家里这个爹爹不争气,不知听了怎样的教唆,竟就欢天喜地应承了下来!
窗子大开着,微凉秋风打进来,纪元安酒醒了大半,看了她气得起起伏伏的肩膀,有些心虚道:“家财万贯之家,据说还是宰相连宗,东京府也说得上话的有头有脸人家,配你和二姐,不算差!要说不足,他年纪是大了些,可嫁谁都有不足,哪有十全十美的好事?”
没人看得见的脸上,纪明娴一片灰败,垂了头,对着手里那堆纸屑掉了两滴泪,眨了眨眼将更多的咽回去,一并咽下委屈道:“这婚书,只私下请了中人洽谈,还是送去了衙门验明存档?”
她才撕了的婚书上盖了专事婚姻节礼的冰人之印,想来是中人,若没送了衙门,将人找来,总还有转圜余地。
她不接自己的话,反倒问这些,纪元安悟出她的违逆,揣起了手藏在袖里,木了脸道:“两家欢喜的事,没有拖延的道理,莫说婚书已经送去了衙门,就连你的嫁妆我也吩咐人去办了。明日起你就安心呆在房里,好好和老妈妈们学学绣喜被的功夫,别叫人看笑话了。”
忍无可忍的纪明娴冲到了纪元安面前,将那些纸屑朝他劈头盖脸摔去,气得发抖道:“笑话?将亲生的女儿送去给老丑怪物做填房,还要将小的聘给人家儿子,生怕外头人不知道爹爹想要攀扯他们家的门第,连唯二的女儿也不足惜吗?爹爹的四书五经,原来学的是这些东西,怨不得人家说爹爹虽是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说话间一阵快风,开了的窗子啪一声打在窗棂上,像极了巴掌落在人脸。
对纪元安而言,纪明娴这般目中无父,就是往他脸上无声打了一记脆响,没想到被他宠溺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竟拿这般作态回报。
他比纪明娴还怒不可遏,摔了手边的茶盅,要给她些教训,大步拂袖而去,到了门口,吩咐家奴道:“多叫人守住这里,一并叫人拿木板子封住门窗,除了饮食什么都不许给她,更不许她出房门半步!记住了,家里是我在做主,不是她!”
家奴缩头应下,被他罕见的气势吓到,大气都不敢喘。
一直到了今日,纪明娴仗着以往积下的威势要来白绫,才逼来了纪元安。
正当所有人都以前她要做些什么时,“砰——”的一声,纪明娴把住了门框狠狠一摔,两扇灯笼纹门板带了她的怒气,扇出一股风向了纪元安的面门而去。
除去这些,门已然紧闭了,虽说举止不逊,算得上一种出完气的屈服。
纪元安盯了门间细缝一会儿,再度吩咐家奴道:“除了日间饮食,其余的要什么都给她,只是——”他看了眼窗户上的板子,沉吟片刻接着道,“板子还要再钉牢些,就去办吧。”
这天夜里风急,刮得树杈子东倒西歪,叶片落了一地。
纪家夫人在油灯下缝件翠青色衫子,和她年纪并不相称的一件衣,为纪明娴做的。做到半夜,忽然停下了不动,也不把针放回荷包,未完工的褙子就那样留在了手边。
“阿娘——”纪明娴背了个包裹,猫腰儿走到耳房窗下,敲了敲窗台,低声唤道:“您开开窗。”
纪夫人心头肉猛跳了几下,从圈椅上起来,忙踩着小脚儿拉开窗户栓子迎她进来。
纪明娴躲在暗色底下轻摆了摆手,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道:“我来就与阿娘说一句话,我就与二姐去投奔姨母了,说不准便再也见不着阿娘,您生了我们两个,却一个在您膝下尽孝的也没有,阿娴在这里给您磕头了。”
她磕完了头,看见纪夫人泪眼涟涟地抓了窗台,喃喃道:“你不是派人给我说是明日走吗?怎么提前了一日,入冬了天气凉,那件衫子我还没缝好,路上受寒了怎么办?”
纪明娴眼圈也有些红,“后日便是喜宴,明天爹爹定会严加看管,倒不如趁今日的时机咬咬牙走了……”
话音未落,忽有道声音一响,“谁在那里?”
“我!”纪夫人压下急促的呼吸,向打更巡夜的老妈妈看了眼,“夜里发闷,开了窗子透透气。眼下几更天了?”
老妈妈忙行了个礼道:“快交四更了,这天气却也怪,外头刮风,屋里头倒闷的。夫人快闭了窗户睡一觉吧,再迟就天亮了,一大早还得您选几个老妈妈上宗家铺床去呢!”
铺床在大婚前一天,乃由女方家里人带了福寿双全的老人去男方家里送嫁妆,日用琐碎的物件也一起带过去,再在新房里布置妥当,是体贴新嫁娘念家之情。
老妈妈说了铺床,齐腿肚的兰草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