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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元旦晚会结束,三十班所有男生在某间寝室集聚。寝室中间有小桌子,小桌子上摆满零食、水果,几瓶啤酒。除却这些东西,还有游戏不可或缺的盘子,盘子里有空酒瓶,空酒瓶可以任意旋转。瓶口指向谁,谁就要表白。
这是传说中的“真心话大冒险”。朋友,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游戏。轮到少年,先从室友那儿要来电话号码,他给她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人,不是许青云,是蒲公英。大家以为他要给许青云表白,他却跟蒲公英说,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时间在这瞬间停止流逝,乌云掩盖了月亮。
少年的声音颤抖,他的内心荡漾着对心上人隐隐的歉疚。他曾鼓足勇气到教室寻她,她却有意识躲避。姑娘的疏远以及不原谅都在加剧少年对那天夜晚冲动的悔意。这段时间,他的内心像被人撕裂了那样疼痛。
天使与恶魔并存,使得他倍受煎熬,像被烈火焚烧。他牵挂着许青云,可许青云在疏远他,他想冲淡自己对心上人水深火热的爱,也就跟电话那头的姑娘表白。电话那头的姑娘,无论哪个方面都要好过许青云。
少年碰运气般表白,蒲公英对他的表白反应冷淡,回应有分寸,惹得其他男生对少年羡慕不已。爱着的明明是许青云,却背着她跟蒲公英说我喜欢你。这种情感复杂,难以解释。他知道自己深爱着的是她,想要的,还是她。然而,他不想被她控制生活的全部,才有这种多年以后觉得荒唐的事情。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气话,还是报复许青云的冷落,可他清楚自己在表白的时候,心里想的仍是许青云。明知道,原来那条路很顺利。可是,他厌倦了,他想要放弃。有种神秘的力量左右着少年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他服从暗示。这种神秘而不可抗拒的力量迫使他不思悔改,像当初迫使鲁滨逊航海那样。
当然,有些人对自己得到的东西不知道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悔恨、自责,甚至痛苦。然而,又能怎样。说到底,还是自作自受。
忧伤的爱情让少年肝肠寸断,像泥地里打滚的人,既觉得自己最牛,又以为自己最惨。其实,他像冲向大风车的堂吉诃德,陷入了某种假想,活在某种理想的世界,一点儿也不接底气,逐步脱离了主流社会。我们的少年很痛苦,而人真正痛苦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痛苦。那样的人坐着痛苦,站起来痛苦,行走散步,听课写作业都痛苦。从此,少年的自我意识觉醒,日新月异地膨胀,导致他闹情绪。这种情绪逐步延展到他生活的方方面面,引起连锁反应。
元旦以前,少年没有心思学习。他的作业像往常那样,他把所有时间都用来看书。他的心思变野。他看的书不是教科书,而是课外书,课外书不分对象,乱七八糟的都有,仿佛只要是文字都通通装进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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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少年头枕着右手上偷看《围城》,方鸿渐失恋让他哭了。
“顾长空,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啦?”少年抬头,他的眼睛湿润,上官老师这么问,脸红已经回答。“我告诉你,功成名就,女人不在话下!”少年记住了,他的日子还是那样,还是没有变化,依旧消沉、颓废。
这种状态伴随着课外阅读的发酵而变化,少年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都在换血,因而他总像小孩子闹情绪,时而言语激烈地刺伤别人,时而为自己做出的行为深感自责。他看起来成熟,却经常冒出偏激的言论,偶有诡异的行为。黑色眼镜下漆黑的瞳孔,深邃的眼睛没有相应的成熟稳重与其匹配。
附近的山坡,褐色的树林上有苍白的雪闪耀着惨淡、不真实的青灰色。晚饭结束,天黑了。少年出来散散心。对歉疚的事情,人总会竭力避免回忆。可是,生命中总有许多不如意的事情,最出色最成功的人都要学会忍受。
有些事明明知道不应该做,偏偏非做不可,像是无法控制。或许,那些事情本身就具有某种不可抗拒的诱惑力。少年取出手机拨出许青云的电话,他想跟许青云道歉,许青云压根没有接他的电话。您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您的电话正在通话中……人若有某种强烈的预感,他的眼皮总会不自觉地跳动。
这确实不正常,只因许青云已把他拉进黑名单。拉黑,这是多么残酷的词!他忍受着对心爱姑娘水深火热的思念,又有她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怨念。
少年变得不可理喻,时而暴躁,时而忧郁,仿佛在宣泄激情,经常性在课堂跟科任老师唱反调,惹得老师同学厌恶。我们的少年积累的东西太多,却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方式,很快,他厌学,批判教育。许多人觉得奇怪,不能理解他的想法行为。羞涩,温文尔雅,深得上官老师器重的顾长空,这次期末考试直接退到班级五十三。倒数第四,后面三位通过非正规渠道进来,俗称“关系户”。短短两个月,少年把自己变成倒数,这是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对此,母亲曾语带关心的询问,他敷衍了事,出于对儿子的信任,母亲没有多问。母亲对少年比较宽容,她认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