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晒,祁娘急急带着徐成毓穿街越巷。
“大师,慧娘已经两天粒米未进,实在让我着得慌。”
“莫慌,莫慌,待我见到那位姑娘,自有章程。”徐成毓跟着祁娘,步履如飞,衣角却不见乱。
她抬手,装模做样捋下巴的胡子尖,从容道:“那姑娘看过大夫了,可有用药?”
见徐大师这般自若,祁娘放了放心。她性子急,话说得也快:“为着慧娘,京城有名的大夫都给请了个遍。每个都只开些山楂陈皮。诶,在这条街,到香月楼了。”
祁娘没有走大道,反而领着徐成毓钻进了条小路。七扭八拐一番,二人进了个侧小门。
“正门客人多,咱们走侧门,安逸些又快”,祁娘有些讪讪,“待去了慧娘小院里,大师也好歇歇脚。”
徐成毓并不在意,正想回个无妨,却被来人打断了。
七八个梳着双挂的小丫头叽叽喳喳。她们扶着琴,抬着筝,看样子是朝前边去。
其中一个抱着琵琶的小丫头问:“祁娘,你去哪了?楼主好像在找你呢。”
“知道了,我待会儿自会找她。”祁娘摆摆手。
二人穿过个小花圃,再通过垂花门,走到个小厅。小厅只够摆着一张圆餐桌,桌上放着个食盒。桌边几把椅子,左右两间小门。
“大师您先在这坐着,我进去看看慧娘。”话音未落,祁娘已经推开一间门,进了内室。
知己知彼,才能做出判断。徐成毓先环视一圈,确认小厅没人。再蹑手蹑脚摸到大圆桌上,打开上面的食盒。
米粥,青菜,还有半碗褐色液体。徐成毓摸摸碗边,明明才过正午,这些饭菜已经没了热气。她伸出手指沾沾液体,放进嘴里舔了一下。
果然是酸的。徐成毓胸中有数,心稍安。她正准备按原样把食盒盖子合上,耳边突然传来个声音:“你在吃什么。”
“嘣!”
盖子砸在地板上,徐成毓脑袋一片空白。她迅速弯腰把盖子捡起来,塞到来人手里,自己折回椅子上坐好。
此时,祁娘开门:“慧娘醒了,大师您进来吧。外边干什么乒乒乓乓,楼主,你弄的动静?”
香月楼楼主褚玉宣有点想笑。他手捧着食盒盖,站在桌前,怎么看怎么像罪魁祸首。
徐成毓僵直地站起身,抬眼看向褚玉宣。只一眼心里就不禁赞叹,好个气质出众的美人。
她只用羊脂簪松松挽了个髻,身着一袭碧云撒花裙。一双桃花眼微弯,脸上蒙着轻纱。
美人把食盒盖子扣上,往前走几步,毫不顾忌地打量徐成毓。
这人是道士还是方士,美人褚玉宣心想。一身普通的青色道袍,头上戴的却是方士帽。长得不矮,身形瘦削。
脸上一堆褶子,加上一把胡子。这胡子,怎么有点翘边。眼睛倒清,直直盯着自己。褚玉宣琢磨,这人莫不是个江湖骗子。
祁娘等不及:“你俩王八看绿豆呢,瞪什么瞪。楼主你无事别添乱,大师您快来看看我慧娘。”
褚玉宣一脸似笑非笑,徐成毓一脸高深莫测,二人也进了内室。
借着开门的光,徐成毓才看清屋子全貌。进门处设一个灯架,灯架下的台子放了个小香炉,里面燃着熏香。好在顶上一扇小窗通风,也不至于太闷。
正对门摆着一张架子床,旁边有张桌子,上放了些杂物果盘。慧娘斜斜靠在床头桌子沿,衣裳是穿齐整的。或许是见了外人,慧娘眼睛眯上笑了一下,露出一对小酒窝。
她有气无力道:“楼主,还有这位大师,你们不必来的。祁娘,你莫急。我是天热了胃口不好,等时节过了就好。”
徐成毓一直注意着慧娘的表情,发现她说这句话时眼睛眨了好几下。
她踱步到床边,温声问道:“姑娘这几日胃口不佳?”
慧娘刚要开口,祁娘急道:“是啊。前一个月饭食用的少些,可是这半旬她每日只吃几口,今日还未吃呢。”
慧娘垂下眼睫,手无意识揉了揉鼻子,眉心微皱。
“那药呢。”徐成毓接着问。
祁娘刚要接话,褚玉宣挥手:“让慧娘说吧。她的情况她清楚。”
慧娘只得回答:“大师,我喝了药。但是越喝越想吐。而且”,她抿紧了嘴唇,“我只是实在是没有胃口,才吃不下饭的。”
看来不是很严重,能掰得回来。徐成毓点点头,道:“姑娘,能否看看你的左手。”
慧娘不解,但还是伸出左手在徐成毓眼前晃了几下。
“多谢姑娘。”徐成毓道完谢,径直推门而出。祁娘有点没头没尾的:“徐大师,慧娘这?”
“祁娘,这几日,香月楼是不是有大日子?”
祁娘惊讶道:“大师说得没错,明日就是香月楼三年的楼庆。到时候还要在琴娘、舞娘里选出楼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