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层做卫生的服务员和其他住户一样听到了那震耳欲聋的尖叫。
走道里,零星的几位旅客也正驻足观望——小女孩才能发出的撕裂叫声像是野兽的爪子顷刻扯开古树的树皮,声音在经过漫长的几秒戛然而止,待环境静寂了三四秒后,游客才缓缓将目光瞧去这一层唯一的服务生。
平平无奇的服务生脑袋也是一片空白。他弯腰提着今天收拾的第数不清多少轮的要换洗的床上用品,在几位住户的眼中俨然像是今夜唯一敢探明真相的勇士。
他茫然地回应了几下住户的目光,起身拍打了几下衣服,在视线的沐浴下踟蹰地挪前去。
他抬头寻着门牌,从声音的估算大概是224房间。
他又看看身后停在原地好事儿的住户。
他指指这扇门。
一位女住户拳头抵在嘴巴上轻轻点点头。
服务生又看了看这扇门,他的手举起几下,又清清嗓子,两只脚像是再也站不对位置似地前后挪动几下,终于叩出了礼貌的敲击声。
“你好,发生什么事了吗?”他用门里能听清的声音问。
“没有哦。”
一个年纪不大男孩在门里回应。
“可以麻烦开一下门吗?”服务生说。
过了一会,门打开了。屋内橙黄色的灯光下,一个头发凌乱两眼通红的小女孩站在门前疲倦地看着他。她湿着脸蛋,红着鼻头,应该刚哭过。
服务生打量了一下。
“小妹妹发生什么事了吗?”
伊露涅吸了一下鼻子,撇撇嘴用哑得像是破旧录像带的声音不情不愿道。
“他拿虫子吓我。”
话语结束,小女孩抬手指了指旁边高她小半个头的黑发男孩。
男孩的头发也是乱的,发尾翘了好几处,他倒是没有哭,正用黑眼睛无邪地看着他;他一边脸上的红晕格外清晰,还红的不均匀,服务员看了一秒,意识到这可能是被小女孩扇的。
但这也太超纲了吧?因为一只虫子就成这个样子?
他看着眼前各自凌乱的小孩。
现在的孩子吵架打架都这么厉害?
“真的吗?”他发自内心地问。
“嗯。”女孩垂下眼睛没看他。她湿漉漉的睫毛几根相连在一起,眼眶里也是湿答答的。
双手插兜的男孩留意到了,试探性地递过来一张纸。
女孩不耐烦地把头扭去一边,男孩就孤单地把纸塞回兜里,动作尽显无奈,感觉的确像是闹了别扭还没好。
“…你们是什么关系?”成年人疑虑地问。
“兄妹。”男孩乖巧又成熟地回答。“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刚刚只是和妹妹玩笑过头了,虫子我已经丢出去了,刚刚的事不会再有了哦。”他指指自己的脸。“她刚刚只是在发脾气。”
小巧的女孩听完不悦地离开了。像是不想再和他们多呆一秒似的,她推开厕所门,啪一下把他们关在门外,为了防止他们打扰,还把锁挂上了。
伊路米留意着磨砂窗面里的人影晃去洗手池。水龙头的声音响起,他对服务生从善如流地说。“我会哄好她哦,放心。不会扰民了。”
……
外面的门轻轻关上了。
伊露涅站在矮凳上,把脸放进手心蓄满的凉水中。
红肿的眼睛和被泪水浸得酸涩的脸颊像是过于紧张的肌肉获得及时的舒缓拉伸,终于松弛下来。现在的环境足够安静,时间足够充足,她顺着清水揉捏自己的脸颊,等水不够凉便再接一捧泼上来。
她不顾时间地去做这件事,身心仿佛空无一物的房间。
等水池里蓄满水,她一头扎进去。
初冬的水很凉,但凉不过刑讯课题里的冰水在身体冷透的时候泼上来。她在冷却自己的清水中睁开双眼,满是纯洁的白。
她起身揪下一条毛巾,带起一串串水珠。水滴肆意地沿着刚刚泪水的路线滑落进领子里,她没管它们对身体的冒犯,拿着毛巾闻了闻。
有一股廉价漂白剂残存的味道。
他们虽对出行的环境不挑,但在家也是好吃好喝好穿好用地供着的。不挑剔只是专业素养,真有需要,他们拿黄连当饭吃也没问题。
刚刚…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她疲惫地想。
她随意擦了几把脸,又用毛巾吸了吸头发上的水。
外面的灯已经重新关上了。
比起亮光,他们还是更适应黑暗的环境,就像他们有很多事不适宜放在明面上。或者就连伊路米也觉得,现在的情况似乎更适合在黑暗里解决。
因为他们最熟悉黑暗。
伊露涅留下毛巾,打开门走出去。
厕所的白灯光亮倾泄而出。屋子还是十多分钟前昏黑幽蓝的样子,走廊尽头有其他住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