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露涅出门时,城镇里的游街活动已经开始了。游街队伍的锣鼓喧天从七绕八拐的街道尽头冒着头,明快又朦胧地热闹着。志愿者在街道两侧拉出长长的警戒线把游客圈在两边,人们探着身子争先恐后地去望那慢慢吞吞的小点向他们蠕动,期待不已。
水泄不通的样子让伊露涅翻跟头上了屋顶。本以为屋顶可以清净些,却没想到有两下身手的家伙早在这些房顶上占了位置,他们稀稀拉拉地散在各处,自如地站着或蹲着,占据了头等位置,也在兴意盎然地往下瞅。
地上全是人就算了,没想到爬到屋顶,也不得清静。
烦死了。
伊露涅阴郁地想。
她冷着脸在房顶走,绕过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哪儿有什么安静点的地方能让她呆呆啊?她现在就像是易燃易爆的火药桶,周边吵闹的一切随时都要像飘来飘去的火星子点燃她,她几乎想要立刻杀点人了。
但那样不行。房顶上人多眼杂,地面负责安保的警察又太多,她实在不想被扯入不必要的麻烦。
她只想一个人呆呆。
她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呆呆。
状态是需要自己调整的,就像她现在火气很大,还要自己想办法灭火。
伊路米。
一想到兄长,她就立马像一个处于临界值的炸弹,头发似乎都要为了下一刻的盛放蓬松起来,随时就要爆炸。
他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伊露涅怒气冲冲地越过一道楼宇间的缝隙。
他从来没这样过,今天是第一次。
自己身边这个朝夕相处的兄长,由以往的徘徊试探,第一次实质性地侵入了她的领地。
这种入侵让她像失去了什么东西,就如同被舔了一口留下痕迹的奶油蛋糕,舔舐过的地方没了形体没了防备,狼狈地存在着。所以刚刚,她慌了。
她一方面不可思议于兄长对她的举动,一方面是难言的愤怒。
他亲她就算了,还无视她的拒绝想要继续。
真是给他脸了。
他到底是怎么了,先是躺在地上的家伙,又是刚刚对她。
他在发什么疯。
伊露涅停在原地,环顾四周。
她已经来到了城镇的小环形广场,在这矮房密集一马平川的镇子里,古朴高耸的钟楼正浸泡在灯光的浅水中,伫立在夜色里,在她的面前,享尽城市上空的宁寂海风。
她控制眼球的肌肉,瞳孔调焦。
钟楼顶部的画面很快清晰起来。巨大的铜钟悬挂在伫立的石柱间,穿过间隙探到里面,虽然大部分空间被钟体霸占,但也不是没有人呆的地方。
她又仔细看了看。
看样子只有一个人呢。
眼下找到了不错地界,小姑娘心情算是稍微舒畅了些。她草草目视了距离,后撤两部,无声地跃向空中。
城镇在她的视野里迅速下落,天空的稠密逐渐包裹着她,风向下吹拽她的头发,她伸出手,抓住了钟楼的边缘。
她翻进石柱间的缝隙里。
这会的风忽然大了些,被石柱撞了个晕头转向,正一股脑地往这些空间里钻。一个女人坐在那儿,两条腿落在空中,神色欢悦地看着下面的景色。
伊露涅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站在那儿。
女人很快发现了她,她把这边的头发挽在耳后,诧异地看着伊露涅。
“你是伊露涅?”
伊露涅侧了侧头,她的刘海和耳侧的发须正摩挲着她的皮肤。
“是呢。”她说。
“我认识你,天空竞技场。”女人向后一挪,盘起腿朝着她爽朗地说。看起来心情很棒。“我也在那儿打!但还没到你的层数!”
“原来如此。”伊露涅看着她。“不过我现在心情不太好,想一个人呆呆,姐姐可以走吗?”
女人听闻皱了皱眉。她打量了伊露涅一番,抱起胳膊,不太愉快地说。
“这个地方可是我先来的,要先来后到哦。”她说。“我允许你和我一起在这个地方,这儿视野很不错,我承认,但你来的可比我晚多了。”
伊露涅站在老旧的铜钟旁安静了一会,大部分神色藏匿在阴影和飞扬的头发里。
“好呀。”她娇巧地说。“你说的对,那我和你一起。”她从阴影里走出来,笑吟吟地看着她。“你在第几层呀。”
“……”女人没有回答。她把伊露涅这个情况当做是小孩的自我意识旺盛,觉得全世界都应该围着她转——这是很多小孩的通病。但考虑到眼前的这位已经在100层以上转悠了,她还是留了个心眼,提防着伊露涅。
伊露涅在离她几步的地方停下。
“我今天心情非常糟糕。”轻轻的童声在这个漏风的空间里慢慢晃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