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城市总能先一步感受到冷气悄无声息的潜入。
晌午,天空被浓云笼罩着,似是怕冷一般,太阳躲在云层之后缓慢地爬行,相比盛夏时节那嚣张跋扈的勤奋劲儿,现在只能通过模糊的光点判断它的位置。11月的寒流翻起海水那白花花的肚皮,与未来及褪散的暖意滋养出细密朦胧的水汽,它们交融昼夜,清浅地弥漫开来,代海水淹及了这无法触及的土地。天空竞技场高耸于此,壮观的建筑俯瞰水汽对这片土地的缱绻贪恋,它直入云霄的模样,在这座以它而闻名的普通城市里显得独一无二。
回到地面,这里的潮湿感给伊露涅一种并未离开家的错觉——高海拔地区的枯枯戮山一年四季都带有一份凉意,云层总是压得很低,顺着山体的线条,清晨多是云雾缭绕。小时候如果早起睡不醒赖床,她和伊路米就会被提溜出来站会,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裤,不用半分钟就会神清气爽。
伊露涅和兄长拉着手,正不紧不慢地走在路上。她张望四周,街边小吃铺已经有营业的架势,食物的香气充盈着空气,一股股热腾腾的烟气钻出烟囱,生起又消散。
“目测离竞技场有十多公里,来说说目前的情况吧。”
“我向银行确认过了,我们的钱已经取不出来了。”
伊路米平平淡淡地说,话语形成一片淡淡的哈气。他大而黑的眸子始终目视前方,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
“好可惜…我们现在是真的一穷二白。”伊露涅悲伤地回应。她现在不打算暴露自己歪打正着带了6万戒尼现金的事,她盘算着如果到了两人必须要用钱的时候,就给伊路米放高利贷,让她亲爱的哥哥以后加倍还她。
“很大一种可能就是…”思考中的伊路米对此浑然不知,正严谨地分析。“天空竞技场有可以赚钱的渠道。”
“我也这么认为呢,毕竟家里不允许我们擅自接暗杀生意。”
恰逢十字路口,两个人老老实实地等绿灯。车子碾压柏油路的声音带着雨后才有的湿粘感,伊路米留意了一下自己的羽绒外套,上面已经附上了一层薄薄的水珠。一会,一只白手放在他胸前拍打了一下,水珠被抹为一片阴影。
“好潮的天气。”伊露涅捻着指头说。“一种变着花样下雨的感觉。”
“是呢。”
伊露涅伤心地说。“我临走前还没去看麋稽。”
“他死不了的。”
“看起来也不远了。”
“哈哈,是呢。麋稽虽然很可爱,也真的很弱呢。”伊路米用爽朗的声音说。
“…你果然还是很想看麋稽有个三长两短吧。”
“不,不如说我没有在意你一样在意他。”伊路米亲昵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伊露涅,你要知…”
“够了,打住。”伊露涅嫌弃地把他推开。“不要再说话啦。”
他们的二弟这几天高烧不退,新增的毒剂让他身体反应强烈,母亲费心照顾,这几日并没有闲暇时间。他们昨天去看望弟弟时,妈妈还在哭,说自己为什么会生下这么普通的孩子,一岁多了还难以适应他们兄妹半岁时就用的毒,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把他们紧紧抱进怀里啜泣。
“不哭妈妈,这不是你的错。”伊露涅一只手抚顺着妈妈的后背。“弟弟只是需要时间。”
“好孩子…你还在为自己的弟弟辩解…!但他资质普通是不争的事实!”说话时基裘用两只手分别抚摸着两个孩子的脸,她力度很大,两个小孩的脸蛋被她揉搓着,就像被捏变形的馒头。紧跟着,她又意义不明地感叹了一声,眼睛上的显示屏开始闪动。“你们两个人如果一起外出,要相互照顾,也要相互监督…尤其是你伊露涅!伊路米你也要注意…身为杀手时刻都要有警惕心并保持敏锐的洞察力,对你们动机不纯的人都要警惕,能杀就都杀掉!不需要犹豫!你们已经吃过苦头了,不要再犯第二次!”
去往竞技场的兄妹同时回忆起了这些话。
“妈妈还是不放心我们呢。”伊路米总结。“我们分明已经今非昔比了。”
“的确更厉害了呢。”说到这儿,伊露涅忽然想到了什么,故意云淡风轻道。“你知道昨天爸爸妈妈打了一架吗?”
“真打?”
“真打。”
“你怎么知道。”
“我荣幸旁观了一下,而你在外面完成体罚指标。”伊露涅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
伊路米慢慢看过来,像一只偶遇奇事又要假装不在意的小黑猫,目光深邃又颇为含蓄地问。“发生什么了?”
伊露涅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她很喜欢伊路米对某事困惑或者吃惊时的表情,突然出现又试图快速收起的神态变化总会给他增添不同于往常的可爱,就连吐出的音节都会带着完全同步的小情绪。伊露涅玩儿心大起,她没有吭声,她给伊路米一个难懂的眼神,不让他看出自己的猫腻。
伊路米果然疑惑了,但还信任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