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大梁城内新虞君府上。
几架马车静静地停在后院中,在月亮的的微光里勾勒出轮廓。
一架褐色盖顶的的马车上,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靠在车轸上,抬头望着天上的满月。少年身材瘦削,肤色黝黑,一张少年气的圆脸上浓眉紧锁,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忧郁。
月亮可以完满无缺,然而人世间却总是诸多缺憾。他看着月亮,不由得想着。
这少年正是骊姜的小虎。
他原本是西柔汗王的大妃之子,名叫布宁海斯,因为生得虎头虎脑,长辈和朋友们就叫他小虎。后来母亲病逝,他被父亲带到王帐下亲自抚养。再后来,骊姜被送到当时还是西柔侧妃的姐姐华姜身边。两人同龄,自此就成了一对欢喜冤家。
七年前,西柔被乌桓围攻、眼看就要覆灭,华姜只好将几个孩子悄悄送离西柔。然而中途遇袭,几人分散,只剩他们两个。种种变故之后,两人无依无靠,想尽办法生存下去。
两年前,骊姜等人被送去了魏国,但是等他追去魏国魏相府上的时候,却又毫无头绪,只好继续留在赵国。两人自此失散。
小虎想起故国和故人,心里一阵酸涩感伤,叹了口气,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马鞭。
自从离开草原,他没有一日不渴望着能回去,能杀退乌桓,为父亲和族人们报仇。然而寄人篱下的这几年,他不得不隐姓埋名,收敛锋芒。更残酷的是,他逐渐意识到一个事实:这个时代,小国灭国是一件不足为怪的事情,复国倒更像是痴心妄想。
想到这里,他伸出双臂,手心向上虔诚地默念着:“苍天在上,保佑骊姜一定要活着,苍天保佑她一定要活着等到我,我们一但团聚,就再不分离。”
盯着月亮看了一会儿,他双手交叉放在肩头,继续默念道:“即使我们不能团聚,也请保佑她平安顺遂。”
秋风掠过树梢,地上树影斑驳摇曳。
前院,灯火通明。
正中的厅堂内,交杯换盏,宾主尽欢。
上首,一个雍容俊雅、气宇轩昂的男子正仰面大笑道:“大人所说可是当真?”正是赵国公子、赵王幼弟——新虞君赵原。
“公子,这是相国大人亲口所说,我如何敢妄言?”下首一个身材瘦高、面白长须的男子说道:“这楚王想让齐国退兵,据说都要割城送地了,结果齐王一点不留情面地把都柯那老头赶出了临淄。”这男子一身文士打扮,正是赵国的相邦诸应的亲信,赵国大夫邢凭。
“看来楚国这是快要山穷水尽了,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这下止战不成,还颜面尽失,成了天下笑柄。”另一旁一个方面阔耳、虎背熊腰的男子朗声笑着附和。这人正是将军赵贺,赵国的传统历来是喜好将军出自宗室,他也是赵国宗室贵族。
“自从楚国吞并南越以来,楚王气焰越发嚣张,俨然是诸侯国中第一,再不把六国放在眼里。现在几国缠斗,楚国被削弱,对我赵国只有利好。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新虞君大笑,向二人抬手举杯。
二人也举杯回礼,三人仰头一饮而尽。
新虞君赵原放下酒樽。坐在他一旁的女子抬手拢袖,从身后侍者手中接过方壶为他斟满。赵原伸手去搂住女子,大笑道:“平姬,不知怎的,今日这酒水也是格外甘甜。”
斟酒的女子一张温婉的鹅蛋脸,唇红齿白,双眸柔情似水。
“赵国强盛,公子开心,平姬便也心中喜悦。”她看向他柔声回道。
赵原心情大好,向着座下两人继续说道:“我看这四国联盟虽然现在不散,倒是也长不了。那秦国两线作战,得利最多,齐国必定忌惮。这次他们虽然没买楚使的账,可是如此大肆散出消息,倒是也没安好心。”
赵贺接道:“我看秦军也一样,坚持不了多久了。军中的探子回报,月余前秦王从陇西郡和上郡调了不少粮去巴郡前线。”
“巴郡军粮已经短缺了?”邢凭探身问,“巴地是产粮大郡,按理说应该储备不少,这才几个月,不该啊?”
“似乎是楚军派人截了秦军的运粮车,烧了一大批军粮。”赵贺回道。
新虞君扭头接过平姬夹来的菜肴,不紧不慢地细细品尝。等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又举杯喝了一口,才慢悠悠说道:“五国争斗,各怀心思。列国每每联盟历来如此,合纵成不了,连横也难长久。我们赵国还是坐观其变,继续养精蓄锐的好。”
“依新虞君所见,王上真的要趁机攻打中山国吗?听说这几日中山国还献了金银美人,王上也并没有推拒啊?”邢凭发问。
“中山国历来是我赵人心腹大患。王兄自继位以来,又是打压拉拢西北诸部落,又是改兵制教骑射,为得可不是要中山献几个美人。”新虞君说道。
中山国是东周年间的姬姓的狄人部落所建立的一个诸侯国,位于赵国和燕国之间。
中山国百年之前曾经为魏国所灭,族人枕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