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关军营里,又过了半月时间,高滕的手臂上伤口也逐渐愈合,变成了坚硬瘢痕。
天气仍是寒冷,似乎春日到来的迹象只是这里日夜愈大的温差和愈发频繁的风沙。
军营练兵场中,裕芷翘骑着马,得闲与高腾聊着天。
“我收到烟青前些日子寄来的信了,她将要去往胡麻乡……算算时日,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高滕应道:“温霁昀应该也等着她的信呢——”
远远见斥候快步向自己走来,高滕止住了话语,转而肃穆道:“是有何事?匈奴又往庾关来了?”
斥候连忙呈上最新战况:“不是,匈奴部队转头往肃阴方向去了!”
“才半月时间,匈奴又不安分了。”
高滕眉目间隐隐有些担忧,“芷翘,你留……”
“高将军,肃阴是我父亲当年战败之地,亦是我们当今所镇守的范围之内。”
裕芷翘已经默默收拾好自己训练完的兵器,抬眸道,“难道你又要把我留在庾关这里守着城吗?”
高滕愣住了半晌,肃阴就是裕家军全军覆没的地方,当年未报成的仇,裕芷翘定然不愿失去这次机会。
“好!裕将军。”
高滕深呼一口气,皱眉舒展开来,“这一次你我二人一起,定然能把他们打回自己老家!”
将庾关情况暂且交托给副将,两人便带领着兵马赶往了肃阴。
裕芷翘背着父亲的那把剑,看着眼前肃阴的营帐,在杂物堆里,还能依稀找见当年裕家军的旗帜战具,一时五味杂陈。
这里可以说,流淌着裕家人和裕家军的鲜血。
抓起一把泥土,风扬起尘沙,抚着裕芷翘的脸,似乎在欢迎着她的归来。
肃阴地势相较庾关而言平坦的多,大道四通八达,两面皆是高地,也就更难得守住。
匈奴人这次有备而来,短短十日,高滕已经从庾关调了两批人马用以支援肃阴的防线。匈奴应也大致探查到了纪军所拥有的兵马,更是死死咬住肃阴不肯松口。
纪军现下无法突围,亦没有新的援兵赶到,实乃捉襟见肘之况。
“送往朝中的加急信件,也未有回信。我们最多再撑七天……”
营中一位资历深的老副将分析着,不免看向裕芷翘,犹豫道,“裕将军,你知道的——现在这个状况,跟当年裕家军守这里,实在是太像了啊!”
高滕开口稳住人心道,“大战当前,我们心中不能有畏惧。朝中见了我们的上书,定然会派援兵赶来的。”
“匈奴的那边的状况,惨烈程度不会比我们这好到哪里去。无论还剩多少天,我们都要撑下去。”裕芷翘点头附声。
与此同时,裕芷翘明白,这位老副将说的也并非无道理,他们尚需要从那一次的失败战役中吸取教训。她强迫自己仔细回忆起那场战役,有关于匈奴人的惯用手段。
半晌,裕芷翘有些凝重地朝着高腾道,“还有——高将军,做好夜间作战的准备。”
本以为匈奴人会一直这样耗下去,没想到,在经过两天的强攻不下后,他们竟然诡异的停歇下来,一连三日没有任何动静。
夜幕再次降临,肃阴城内一片寂寥。
不知何处飞来的乌鸦还没有归巢,在城门外团团盘旋,啄食着前些天交战遗留下来的残血碎肉。
打更的时间刚过,方寅时,西边尽头的天空却是破晓之势。
城墙上的士兵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是何情景,却登时惊慌失措——
天色交接之处,战火浓烟映得片片血红。多得看不见尽头的匈奴人举刀而上,箭矢漫天凌空,令人毛骨悚然。
战鼓雷鸣,烽烟四起,即刻全城警备。
裕芷翘就寝时从未脱下过战衣,梦中被第一声号角唤醒后,立刻拿起剑赶往城墙处。今夜是高滕镇守在城楼之上,匈奴果真选择在夜晚来攻,裕芷翘心中担心更甚。
暗红色的披风在城楼上格外显眼,高腾正冷静地安排着人马部防。
裕芷翘忽而止了脚步,没有上城楼,反而转身去到了将要第一波出城迎战的将士们的最前面领兵。
当年匈奴士兵屠杀时,裕芷翘躲在死去亲人的怀里,才得以捡回的这条性命。
如今——血海之仇,不共戴天!
裕芷翘红着眼睛发出心底的嘶吼,将这些年所学的一招一式全部使了出来。她能感受到不断有热血溅在脸上,又一点点变得冰凉。
她挥舞着裕家重剑,丝毫不逊男儿将士,所到之处匈奴士兵无一生还。火光将飞溅的血污映得猩红,参差的人影不断倒下。
匈奴士兵似乎看出了裕芷翘是此战主将,七八个人一起向她围攻而来。
裕芷翘咬牙接住劈来的剑,身形几乎半跪到了沙地间以做支撑。
忽然,一把淬着烈火的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