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马明任职丹鹿县第九个年头,他所办实事书传至朝廷,朝中欲提拔他为埕州郡守。
司马明收到馆驿传书之初,心中欢喜,这就像是自己多年工作成果的一种认可。
当下丹鹿县一切向好,若是自己能在而立之年去到埕州,完成自己青年时留下的壮志,亦让司马明一腔热血澎湃。
然而随着这任书而来的官员,却向司马明好生“释义”了一番。
——当今国库空虚,凡晋升为年俸两千石的官职,上任前需缴上万银两,此钱随官职大小不等。
司马明闻此又惊又疑,他压住满腔火气,严肃问道:“如此行径,与那些纨绔掷千金买得官职又有何异?”
“错了错了,司马大人言误了。买官不过是满足世家大族提高声望的双赢办法罢了,怎可与您相提并论!圣上欣赏您的管理之能,知晓你多年清廉德治,特意嘱咐将需缴银两减免了一百万钱。”
专门负责此事的官员一脸精明,急忙伸出手指解释道,极力彰显此事之利。来者巧舌如簧,最后一句也说得滴水不漏,“当朝律法罢了,司马大人可明辨。圣上恩慈,这些钱呀都将为补贴军队、修缮房屋所用。”
司马明一时缄默,看着桌面上的任书皱紧了眉头,“就算是当朝法律,这九百万钱数目实在太大了。就按我郡守年俸禄两千石,折合为一万三千钱,就算我不吃不喝,又得还到何年何月去?”
“哈哈哈哈哈司马大人,这您就狭隘了。”
那官员笑得眯起了眼,连忙几步走到司马明的身旁,附耳道,“要说啊,这地方官员与朝官的不同,那便是地方官职可掌一方税款收纳,若是您上任后将税负提上半成……”
司马明瞬间明白这是何意,只觉愤气直冲天灵。他狠狠拍向桌面,砚台猛摔在地面,溅开一片黝黑的墨汁。
那官员吓了一跳,打个哆嗦,忙退后拉开了身距。
见司马明如此模样,再说些什么定然都听不进去,那官员整理了下衣冠,道,“言尽于此。下官告退。”
县衙又重新恢复安静。
司马明心中这才如浑水沉淀许久般清明起来——得迁官职至郡守,需缴钱款是为时也,却非他所愿的命也。
纵使位居郡守这样的高位,怎可提高民众赋税用以满足自身富贵,此事他司马明绝不会去做。
之后,随任书一道来的官员时常到府中探访,司马明便一连几个月称病,拒不出任,关上县衙的大门处理事务。那人知道司马明是个硬茬,只能委婉提示道此任命为圣上旨意。眼见复命日期日渐临近,司马明仍没有动身的准备。那人只好再次奏请一道圣旨,以令上任。
没想到的是,又一位来者叩响了县衙的大门。
“听闻司马县令苦于钱款,迟迟未能出发。我家主人愿意帮助出资九百万钱,助司马大人上任郡守。”
天下无嗟来之食,司马明向来知晓。九百万钱虽在咫尺间,但他毫无动摇之意,只问道,“你是何人派来的,所为何事。”
来者倒是不遮掩这趟的目的,直接抛出了条件。
“埕州比曹掾一职空缺,还请大人睁只眼闭只眼,请多关照啊。”
比曹掾一职,虽不是郡府中掌权大官,可若一时受了他人利处,以后便会处处受人牵制,不得不折腰行事……罢了,这些也轮不到他考虑了,司马明提起笔道,
“我帮不了你,请回吧。”
“这是个划算交易,大人何不再想想?”
“不送——”司马明没有抬头,继续书写着信件。
“如此,那就先恭祝司马大人上任埕州郡守了。”
来者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司马明。见司马明始终不语,他冷哼一声懒得多费口舌,只留下这句,便头也不回地迈步出了府邸。
一连几日清净,司马明也终于等来了谭枞的回信。
这封有关丹鹿县的信件他写了许久,只愿谭枞兄能接任丹鹿县令一职,这也是为丹鹿县稳妥的未来。每每思及遗漏之处,便修改添加多次,直到写满了五卷才寄往谭枞居处。
现下,谭枞兄接下此任,也算放下了司马明心中的一块悬石。同时,前几日,司马明寻到了黑羊脯的买主。虽说各家买主能收的量不大,胜在各方众多买主皆乐意尝试薄利多销,这销路倒也是解决了。
立秋之际送来的诏令,现下已是深秋,他该赴任了。
没有特意选择的某一天,司马明没有同村民们道别,便牵着马出发了。他沿着丹鹿河,走过了这条他主持修建的丹鹿木桥。今日的天气很好,司马明走得很慢,说不清心中作何感受,只想再多看看这片土地。
晌午时分,司马明行至一处崖边。
他随意盘坐下,望着这一川山河,心中早已做好了决定。
既然圣旨不可违背,黎民百姓不可辜负,司马明只能以死明志。半晌,他从包裹中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