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渺全身都是热的。
他心脏疯了一般在跳,肩膀肌肉跟随残存的沉着收紧,悬空的手臂静止在栾见殊身后。
何知渺觉得他此时仿佛穿行在空无一人的沙漠中,瞧着近在眼前的珍贵水源,但不敢伸手触碰。
生怕一动作,沙粒在天际纷扬。
他什么都得不到。
于是他咬紧了后槽牙,艰难地将自己想做的所有,硬生生压下。
而后他扭头,就见栾见殊看似火热的目光悠哉悠哉地盯着他,她笑得天真灿烂,恍若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栾见殊。”何知渺反手扣住她手腕,不让人离自己太远,嗓音很认真地在问,“今天的课还要上吗?”
栾见殊脸上是笑的,手上却在用力。
试探血气方刚的纯情少年固然有风险,但她也没那么不知变通。
卸了力的一瞬间,何知渺反而将她全部松开了。
栾见殊抬手在他面前揉了揉细白的手腕,确认似的地向他眨了下眼,疑问道:“今天?”
何知渺视线直白,猩红的眼睛还蒸腾着片刻内难以消逝的夜色与□□。
他低下头深深呼出一口气,声音喑哑打着颤,“对。”
“奥。”半晌后,栾见殊轻轻应了声,却没回答他的问题。
她膝行到床沿,然后垂下纤细的小腿,与何知渺同坐一边,之间的距离却避嫌似的生疏。
何知渺偷偷往中间瞥了一眼,眉宇怒气明显。他重重闭了一下眼,用极其僵硬的语气问栾见殊:“刚才,为什么那么做?”
“刚才?”栾见殊盯着他依旧烧成一片火烧云的耳垂,那上面细密绒毛颤巍巍的,似乎映衬着主人如今的摇曳心境。
“啊。”她感叹了一句,低下头盯那双得以重见天日的男士拖鞋,如实告知,“这是我对朋友间的试探。”
她说得不假,每个字在此氛围下都像敲下了一个重重的音节。
但莫名的是,扭头对上何知渺视线时,栾见殊总觉得他有哪里不对。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何知渺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事件一样,还算温和的脸色如疾风般变化迅速。
“什么意思?”他急忙问。
何知渺试图从栾见殊的神情中读出什么,他沉下眼眸,说出的语气带着剧烈的压迫感,让栾见殊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之前,也对其他男人,那样过吗?”说着,何知渺直愣愣地盯她。
栾见殊调整了一下被他弄乱的心绪,低垂的眼很漂亮,抿直的唇线一下掺杂了些许倔强。
“没有。”她在环绕低气压的他的周遭,摇了摇头,声音很轻,说:“你是第一个。”
或许是从小受家庭教育的影响,上学期间,栾见殊虽然对每一个人都报以微笑,可真正能被她称为真心朋友的,相比较下少之又少。
她在人性观察上是一把好手,所以考察的方法往往从他或她在意的东西上下手。
而她前一刻愚蠢浅显地认为,何知渺心里,在意她。
寂静的一片蝉鸣声中,何知渺失魂落魄,并没有对她的话产生任何正面反应。
他心里冒着焰红的火,想着既然他是第一个,那么是不是之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他在栾见殊心里和旁人没什么不同。
这个认知在心中一经肯定,何知渺脸上肌肉都垂下来了。
他叹气时出了声音,要起身离开时,栾见殊脑子里闪过一句话。
而她也不经大脑,闪电般的脱口而出,让他失落的心暂时踏上归来的征途。
只短短几个字。
——“应该也是唯一一个。”
何知渺感到腿脚被她的手在无形之间被禁锢住了。
她是生了锈的锁,只要流露出一点点想要抓住他的意思,他就会眼巴巴地滴上滑油,再帮她擦亮,抱在怀里听话地递上钥匙。
也是变幻莫测的天气,他想要晴天,她就暴雨骤下,他想要下雪,她咧着嘴,施舍地拍拍他脑袋,只是告诉他她想看雪了。
他愿意永远纵容她、呵护她,揣度她藏在沉静表皮下的小心思。
面对栾见殊,他总是迟钝着脑筋。
其实想想就清楚的,栾见殊怎么可能轻易地附在一个男人耳边用色相诱惑他,勾引他。
她不会这样。
霎时思绪畅通,何知渺从牛角尖里闷着头走出。
回头,与栾见殊似诉不尽千言万语的清眸对视。
何知渺抽动了下嘴角,蹲到她面前,亲手将主导与被主导的局势顷刻颠倒。
他仰视着她,甘愿成为她手心游戏的活物。
只要他在她心底种下了这枚种子。
如今只等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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