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今日没吃闭门羹,那就麻烦小莲藕领我去见你家小姐吧。”
!!
怎么是来见我的!嘉琬在心里哀嚎了一声,也意识到自己怕是坏了事。她在府中时可从未有人来探望过,看的大夫在印象里也就只有丁香一个。
陈承衍把嘉琬的消息捂得严实,恨不得所有人都当他没有过这个孩子。这位年纪不大的公子会在靖王府闭门谢客的四年后,仍执着地想要登门拜访靖王府的小姐,其中要说没什么渊源,嘉琬是没法相信的。
嘉琬决定放弃当丫鬟的职业素养,她将视线抬高,第一次想看看来者的脸,或许是前世的熟人?但当那张脸映入眼帘,熟悉的桃花眼下,是一颗熟悉的泪痣,把十分俊俏的少年更缀出了两分男子身上极为罕见的凛艳,那一刻,嘉琬不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表情了。
是裴羽。
嘉琬识人基本依靠声音,视力又着实不好,一辈子记住的脸不多,这家伙算是其中一个。
镇南侯府的小爵爷,也是出身以军功得过丹书铁券的世家。嘉琬印象中,上一世这种有功绩累世的有爵之家往往下场都不怎么好,而裴羽算是其中相对幸运的,但这份幸运,恐怕是以父兄全部战死沙场、只余他一个幺子伶仃于世的代价换来的。
嘉琬离世前,裴羽刚领定北军虎符北上,顶替了她“叛国”的父亲,成为灵帝新的左膀右臂。
他在北上前曾握着嘉琬的手许诺,会为她堂堂正正地重建靖王府,嘉琬那时只当他是哄自己,毕竟裴羽与许多娇美的女郎都说过数不胜数的甜言蜜语,她也没那么想回那个样子都已忘记的家。
有人说裴都督的体面都是踩在靖王府的尸骸上得来的。定北大都督击退匈奴数十里,得胜回朝时听闻靖王府一脉均以认罪伏诛,他只向灵帝讨了一样赏,便是要罪王府邸的那块地。
她死后在世间徘徊了十余年,期间听说裴羽花了三年在原地起了一座与当年的靖王府一模一样的都督府。多年没来过京城的老人如果来到这座府邸门前,甚至会误认为靖王仍是平北的王,叛国的罪王不过是话本子里才有的段子。只他本人变回了年少时的纨绔,依旧耽于美色,但这座华美的府邸也一始终不曾有女主人。
从相遇开始,嘉琬就从裴羽身上察觉到一种戏谑掺杂怜爱的感情。她一直以为那顶多是由于自己比裴羽身边旁的女子更年少貌美而诞生的、肤浅的偏爱,未曾想她竟得到过那人的几分真心。
裴羽眼见小姑娘眼角又红起来,才意识到自己正抓着她的手在说话。
这好像有点失礼,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小莲藕看起来大约是不情愿的,眼看就又要哭了,他才又说了许多的好话。
裴羽听闻荣阳郡主的病情每况愈下,怕是时日无多了,心中焦急,才频频上门来拜访,但这才是第一次有机会进靖王府的大门,又等了半天,才有这么个看上去才梳头的小丫头前来接待。
只见那小姑娘眼睛越来越红,但眼泪很是坚强的只在眼眶里打转。裴羽心想这差事许是难为人家了,但终于有了机会能见一见琬琬,他还是狠下心来当看不见。
“你不要哭呀,眼睛还伤着,哭起来会不爱好的。”
少年的裴羽看来还不是很爱做那些惹人多心的怪事,至少还知道让丫鬟拿帕子送人。他接过身后的丫头呈上来的手帕,将竹纹的丝帕叠好,轻柔地把女孩儿眼里的泪水都吸走了,不顾对方闷闷地强调“没有要哭!”,又强硬地把那方帕子塞在这个很合自己眼缘的小莲藕手里。
如果他家琬琬还健康,大约也这么大了吧?裴羽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想起自己年幼时亲手抱过的小婴儿,心底更加柔软。
而嘉琬只见面前对未来还一无所知的小少爷嘴角弯弯,似是心情极好,她竟莫名有了些“前尘往事均是负担”这样暮气沉沉的想法。
话说回来,她今天已被送了两条帕子,难道是肉身年纪小了,便真成了爱哭鬼不成?
嘉琬心里有些郁结,既疑心府中的状况,又担忧陈承衍的安慰,眼前这块逐渐烫手的山芋也没机会甩掉……
愁眉不展之际,嘉琬灵光一闪,横竖要想办法把昏迷的陈承衍挪个地方,清辉堂又本就是嘉琬的住处,王府现下无人,何不把这一群不速之客引过去,顺便把这一帮子主仆的人力也利用上。
嘉琬退后两步,又行了个礼。
“还未问过公子大名,奴婢才好去通传。”小姑娘声音还是闷闷的,又带着些要哭的鼻音,裴羽一向是个怜香惜玉的,那小丫头这般情态,让他更觉得自己是强人所难了,一时竟忘了回答。
“我家公子是镇南侯府裴四公子。”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小厮知道自家公子又犯了老毛病,见这女孩儿如此得公子青眼,搞不好真会被讨回去,连忙给小丫头回了个礼。
嘉琬去正厅后的水池边洗了把脸又慢腾腾走回来,就算走过了这趟通传的流程了。裴羽见小丫头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