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一瞬,往日里那些同他攀扯的人,无一例外不是因为他代表的谢家,可她对自己展露出来的目光,却如小鹿一般不染尘埃。
只是那一张小脸实在有些瘦瘪了,面色也是苍白中透着病气,若是有点肉,再红润一些,定然是像个福娃娃的,真不知是不是家里人苛待了她,以至于养的这般骨瘦如柴,好像风一吹就能跑。
“你是谁,为什么想要翻墙?”谢清徽不是个热络的人,世家大族的出身让他无需去讨好谁,因此他就这样板着脸,语气干巴巴的询问了这么一句。
“我……”她道了一个字,却没什么力,让人听不清,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便又提高了几分音调道:
“我好奇。”
“好奇什么?”
“每天听着你们的读书声,我就好奇,你们在读什么,所以我就翻墙想要看看。”
见她身形有些颤颤巍巍,显然是扒不住的样子,谢清徽有些心惊胆战的,生怕她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栽下去,便急忙道:
“你先下来,别扒在墙上了,摔了还不是家里人心疼。”
她嘟囔了一句,因为太小声,谢清徽没听清,但她还是听话的一个翻身,啪一下落地后拍了拍手,站在那里看了看谢清徽后才有些拘束的走了过来。
“我刚刚看见你在看书,”她说。
谢清徽点了点头,“你很喜欢书?”
“不是,”她攥紧了洗到褪色的衣角,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没读过书,但是我特别羡慕那些读了书的,感觉和我这种就不一样,如果可以,我也想识点字,多明白一些道理。”
“你多大了?”
“九岁。”
九岁,应该是入学堂的年纪,她却是从隔壁的纺织厂爬墙进来的,谢清徽心里仿佛知道了什么,便问道:
“你家里人待你不好吗?”
她听了这个问题,有些羞于启齿,好似家丑不敢拿出来说怕被人笑话看低一般,只是低下了头,语气含糊道:
“一般吧,我是领养的,下面还有个弟弟。”
见她不欲多言,谢清徽也知道分寸,只是拾起那本诗经,在她面前晃了晃,语气轻巧地问:
“你不是想识字吗?我教你如何?”
“真的吗?”
她的眼睛一下子放了亮光,那崇拜的目光看得谢清徽十分受用,便一口应下:“真的。”
“你叫什么?以后你就是我的大恩人,我会报答你的。”
听到这个问题,谢清徽心底有些迟疑,谢这个姓太过响当当,若是说了,她肯定就知道自己是谢家那位嫡出的公子了,到时候估计她就不会有如今这般完全没有所图了,说不定也会和那些趋炎附势之人一般,想到那个场景,谢清徽一阵烦躁,便选择隐下真名,随口掐了名字:
“伯棠。”
“好听的名字,我叫稚奴,”她笑着同谢清徽交换了名字,却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其实是个好养活的贱名,她不识字,自然更无从知晓如今自己笑着说出的这个名字里,其实掩藏着多少敷衍。
可谢清徽知道,他欲言又止,很想说帮她再起个名字,可是自己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关系还没有近到那个程度。
待到以后熟悉了吧,以后再为她重新取个名字。
她并不知道谢清徽的这些心理活动,只是眼馋的看着他握着的那一本诗经,有些着急:“那么伯棠,你可以教我认识认识你手里那本书了吗?”
见她这般情态,谢清徽不由一笑,他又坐回了柳树底下,招了招手示意让她也过来坐下,待到两人都盘膝而坐后,谢清徽展开手里那本诗经,泛起了难。
他如今还不是个学识渊博的人,仅仅只是肚里半瓶墨晃荡响的人,要教她从识字开始,还真是个艰巨的任务,但他并没有心生畏缩,直接随机翻到了其中一篇诗中。
而那篇诗,正是《子衿》
“我先诵读一遍,再逐字教你。”
“嗯嗯,”她点了点头。
谢清徽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开始诵读:“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一直到读完,她都处在一个惊讶的表情上,谢清徽见状有些不解,便询问:
“怎么了?”
“这个我知道,有一个姐姐会唱这首歌,还教会了我,调子可美了,伯棠你要听吗?我唱给你听。”
“好。”
谢清徽放下诗经,转而看着她。
彼时正是春日,惠风和畅,杨柳依依,碧玉丝绦千根垂落,而她站起身,几根长长的绿带子就顺势落到了她肩上,人与景相依,极尽人间的温柔。
她酝酿了一下,就用轻柔的语调娓娓唱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少女清亮的声音哪怕久别经年,也依旧镌刻在了记忆深处,只是这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