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虽说是顽劣了些,做事却是极靠谱的。
卓清绾吃完早膳,他那边的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带着她七扭八拐地走了条小路,竟然畅通无阻的进了惜玉公主的寝殿。周围伺候的婢女仿佛没看见她进来,各忙各的,收拾完了之后便关门离开了。
惜玉一把攥住卓清绾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红肿的跟核桃似的,话也说不利索。
卓清绾知道她想问什么,给她倒了杯茶,说:“来时,六皇兄身边的人托我给你转达一句,康小公子挨了一顿板子,伤不重,现下被关在府里禁足呢。”
与公主私相授受,这等罪名爆出来,只一顿板子算轻的不能更轻的处罚了,好在没有连累尚书府上其他人,还把两人的婚事坐实了。卓清绾一时不知该说这对有情人是幸运还是不幸。
惜玉哭了会儿,好歹止住了眼泪。她放下杯盏,快步走到橱柜前,扒拉出一只上等材质的玉匣子,“哗啦”几声,里头的金银珠宝尽数倒在了桌上。
“这些全给你,你若不喜欢,我再去求父皇赏赐更好的。”
卓清绾不解,“无功不受禄,好端端的,我为何拿姐姐的东西。”
惜玉的态度却十分坚定,一股脑将所有的物什推到她面前。
她一双杏眼中装着泪,惭愧地道:“此事是我做的不对,是我毁了你的好姻缘,你想要什么尽管提就是了,哪怕是天上的月亮我也尽力给你摘来。”
卓清绾失笑:“我要天上的月亮作甚?”
惜玉抽抽搭搭的,道:“我知尚书夫人中意的儿媳是你,而且,你和康哥哥之前还隔帘对诗,连母后都夸你俩郎才女貌。我自然也懂得,你孤苦无依,嫁到尚书府寻求庇护是对你而言最好的归宿了,可、可那是康哥哥,于私心,我实在没办法将心上人让给你...”
卓清绾心头一跳,懂了她的意思。她低头看着桌面上金灿灿的一堆物什,喃喃:“所以,姐姐是想用这些俗物买通我?”
惜玉窘迫极了,明白自个儿这样和话本里那些仗势欺人的恶人没什么两样,声音一时低下来,“对不住...”
卓清绾动手,将桌面上的珍宝装回她的匣子里,问:“姐姐就这么喜欢康小公子吗?”
“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喜欢到,尊严、脸面、性命都可以不要。”
惜玉眼里噙着泪,可一提到自个儿的心上人,又不禁露出甜蜜、羞怯的笑意:“犹记得,那是个冬日,积雪未化,屋内燃着炭火,暖和极了,我觉得讲女戒的嬷嬷太无趣,趁她不注意偷溜出来玩。没一会儿天又飘起雪来,冰天雪地的,我冷的不得了还湿了鞋袜,误打误撞闯入了皇兄们的学堂后院...”
“康哥哥一身素衣撑着伞迎着雪来,温声问我是否走错了路,还将手炉给了我。那时我便想,世间怎会有如此俊朗的少年郎,将来我要嫁的驸马绝对不能差于他。这些年,父皇一直在张罗我的婚事,我也陆续见过许多的世家子弟、新科状元,仍觉得无一人及他半分风采。”
“后因六哥戍边,他没了入宫的由头,我们唯有逢年过节的宫宴上才能远远隔着屏障见一面,但这并不能消减我心中的半分爱意。”
卓清绾没有真正的喜欢过一个人,自然体会不到这种惜玉的心情,她难免听入迷了,趴在桌上,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问:“原来钟情一人,是这么苦的滋味吗?”
“当然不是,”惜玉头摇的拨浪鼓似地,“酸甜苦辣咸,千百种滋味都有,而且其中的各种滋味都值得回味。总之,若嫁的人不是他,我宁愿剃头上山做姑子去。”
卓清绾被她这话吓到,劝道:“何苦来载?我父兄曾说,女子在家由父,出嫁从夫,这是祖宗留下来的铁律,但不论如何,那些都是活给外人瞧的。人需得牢记,一生中最最要紧的还是自己、唯有自己,万不能因他人舍弃自己,那才是真的蠢笨。”一个男子而已,何苦叫她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闹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那是因为你从没爱过一人,待你动心了,便会知晓感情并非是你能随心支配的。”
惜玉细细摩挲腰间挂着的玉佩,上头刻了康盛二字,应该是两人的定情之物,她竟如此光明正大的随身佩戴,卓清绾简直要被她的肆意妄为吓死了。可她一看惜玉满脸的愁容,自己的胸口也跟着发闷,一句开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男女间的情情爱爱,曲折难解,当真叫人琢磨不透。
卓清绾不懂她的执拗,安静地陪她坐了会儿,直到外头看门的婢女小声催促,她方起身离开。
***
午膳是六皇子留在宫中用的,他在皇后面前倒收敛了脾气,一举一动显得格外沉稳,可一出了正殿的门,马尾上的铃铛就响起来了,走路摇摇晃晃的,一点儿都不正经。
卓清绾瞧着他就想笑,没来由的想笑,她的嘴角才弯起来,他便迅速凑到面前,问她去不去御花园品茶。神采奕奕的,一副不谙世事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