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桐真觉得此事有些莫名其妙,看何虫的反应,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跟踪的是谁,之前带着隔壁吸毒的那位在市局门口打听粟桐,也压根不知道被打听这人长何种模样,那是什么原因让他们锲而不舍地跟在后面,又是凭什么断定自己没有跟错?
而此刻何虫表现出来的不只是震惊,还有几乎溢出来的恐惧,他的眼睛落在粟桐的左臂上,几乎是瞬间开始充血,而唇色泛青,浑身颤抖,他的手往裤腰带后伸了过去,何虫穿着一件深灰色宽松t恤,下缘一直挡到大腿,因此看不清他在身上找什么。
穆小枣却猛然意识到这是个掏枪的动作,她抓起手边的小盆景就扔了过去,同时人鬼魅似得跟着向前,何虫的脑子完全被惊骇占据,一点没记得躲,直接被盆景砸中了口鼻。
凝枝园的东西讲究,小盆景也很有分量,直接就砸得何虫鼻歪眼斜,血流不止,穆小枣则趁机一把抓住何虫右手,连带着他手里的东西一并抽了出来。
还真是一把枪,一把崭新的气动手抢,气动手抢虽然也犯法,不过杀伤力有限,可穆小枣把枪夺过去在手里一掂,就觉得重量不对劲。
“虽然是气动□□,里面却有膛线还装着铅弹,”穆小枣几秒钟就把枪拆开,“这把枪完全可以杀人。”
而刚刚何虫正打算拔枪射杀粟桐。
可是看何虫全身发抖痛哭流涕的样子,又实在不像个能干大事的,最多街头械斗时趁乱拿刀捅人,这枪他会不会用,能不能开,两三米距离坐轮椅的静止目标可不可以射中,都是个问题。
见手里的枪被夺走,穆小枣在旁边利索地拆了重装,何虫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他是真的受到了惊吓,只是这惊吓的来源很让人生疑。
粟桐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自受伤以来,她瘦得有些脱相,只是天生鹅蛋脸,线条饱满流畅,怎么瘦都不显骨头,而且出院后两个月略微养回些肉,摸不出哪里有可怕的地方,然而何虫知道自己就是“粟桐”之后,竟吓得屁滚尿流。
“你开车跟了我这么久,还在市局门口让人打听我,就不提前了解一下我长什么模样?”粟桐一时间不知该形容他为“鲁莽”还是“缺心眼”。
何虫还在发抖,他面无人色,直到穆小枣倒了杯水递给他,水温刚好,接连几口下去何虫才慢慢恢复了冷静,中途甚至还被呛了一下,粟桐差点以为他会咳得背过气去。
“你放心,我们是警察,警察依法办事,绝对不会动用私刑。”穆小枣半蹲在何虫面前,她原本的长相就很迷惑人,这会儿用平稳而坚毅的语气强调“警察”时,说服力倍增。
何虫将杯子里的水喝了个精光,他手上用力,一次性的纸杯攥成了一团,“我知道你们是警察,我怕的也不是你们。”
粟桐与穆小枣交换过一个眼神。
穆小枣继续道,“那就是有人要你来杀粟桐?”
谁知何虫缓慢地摇了摇头,“也不是……他只是让我监视粟桐,确切地说他会把具体的定位跟车牌号发给我,我只管跟着,其它不必管,但要是我被粟桐发现,就必须杀了她,否则我就会死。”
何虫说话口齿清晰,还有一定的逻辑和条理,可见他上过学,受过高等教育,脑子也并不含糊,这估计也是他坚持只贩不吸的原因。
“谁要杀你?”穆小枣又问。
这次何虫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我只是一个负责分销毒品的小混混,没有货源甚至没有固定客源,每次都是听上面的安排,但我知道我要是杀不了粟桐,就一定会死,无论逃到哪里都……”正说着,何虫的眼睛忽然一亮,“监狱!还有监狱!你们把我关起来吧,坐多少年牢都无所谓,我什么都可以交代。”
何虫往前一扑,差点抱住穆小枣,幸亏穆小枣手脚灵活,躲过了鼻血和眼泪的攻击。
大概是站起身时扯到了伤口,穆小枣唇周雪白,里头还微有点血色,她微微蹙眉,手也捂住了腹部。
“你也少折腾,”粟桐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让小娅来审。”
穆小枣没有拒绝粟桐这硬邦邦的好意,她的身体素质已经远跟不上当年在突击队时,腹部的伤口要是真的崩裂,下半夜又得进医院,估计恢复时间也得延长。
粟桐哼次哼次的用右手推着轮椅也去接了杯水,又哼次哼次地塞给穆小枣,“喝了。”
粟桐身残志坚的样子又倔又傻,没有半点刑侦队长的高冷,穆小枣端着水杯,先是想克制翘起来的嘴角,可惜以失败告终,她没忍住,轻轻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