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华录-慧人伤-红梅-徐知卿
【慧人伤】
玉骨①生国香②，水岸舞蓝裳。谁慧眼识珠，又羡明珠煌煌？谁明洞世事，又怜慧人多伤？终归是，清客③烈火戕，蝶仙冰雪葬。
①玉骨：梅树枝干的别称。
②③国香、清客：红梅的别称。
——
“好一处世外桃源，好一处琉璃世界*。”
徐知卿听了轻笑一声，抬手想去折那红梅花枝。
花枝长得高，枝上积了昨夜里落的雪。徐知卿一个没抓住，花枝没折下来反落了满头雪。
身旁的人不禁噗嗤笑出了声，徐知卿反瞪回去：“笑什么？”
谢景年含笑摇了摇头，上前去替她折下那枝红梅，又拂去她发顶白雪。
徐知卿犹不满意，眼珠子一转便伸脚去踢那梅树。只两脚，便似大雪簌簌而下，迷了眼睛，染了青丝。
谢景年慌忙之下下意识伸手围紧了徐知卿的披风围领，不叫冰雪落进她脖颈，自己却被冷雪淋了个透，一时竟跳了起来。
徐知卿又是好笑又是担忧，忙帮他拂去身上的雪，嘴上说着：“自己不知道紧着围脖，明儿发起热来又怪是我的错。”
“可不是你的错？再说了，我不是怕你凉着了？”
“我不比你体弱，吹几阵北风就要躺下了。”徐知卿笑话他。
谢景年无奈，看看她又看看自己沾了雪花头发，突然笑了：“咱们这样算不算共白头了？”
徐知卿微怔，突然想到什么，拉起谢景年就往竹屋跑。
“做什么？”
“我要画一幅画！”
……
夜幕降临，谢景年重添了一盏油灯，又去看徐知卿的画。
“好了。”
徐知卿收笔，提起画来看。
画上是白雪红梅才子佳人，好一似神仙眷侣。
“请谢大才子为此画题名。”徐知卿含笑转眸望向谢景年。
谢景年欣然接过话，略一沉吟，提笔点墨，于画一侧题下“琉璃世界”四字。
徐知卿问他：“何为琉璃世界？”
谢景年答：“无垢无尘，无忧无苦，万物纯澈，谓琉璃世界。”
徐知卿托腮想了想，从腰间取下印鉴在画上盖上——清曜闲人*。
“你也印一个。”
谢景年便也拿了自己的印鉴盖上：西楼孤客。
徐知卿见了他这悲悲戚戚的号便不喜欢，再看那琉璃世界四个字也不那么美了。她卷起画收在一边，转而起身去桌边倒酒。
“怎么不高兴了？”
“西楼孤客，配上这琉璃世界，怎么都不大吉利。不像是琉璃石，倒像是颠沛流离。”
谢景年摇头失笑：“取这号时不曾遇你，才是‘孤客’。后来用惯了，别人也称呼惯了，便不好改了。”
徐知卿没再说什么，只是仰头饮酒。
“在想什么？”
“……在想我们躲在这无忧无苦的琉璃世界，外头却真正有人在饱受流离之苦。”
谢景年听了也没了先前的松快。他叹了口气：“我已经绘制好了最新的堤坝工程图，以后应该不会再有这样大的水灾了。”
徐知卿又喝了一杯酒：“……治标不治本。”
“如何治本？”
徐知卿转头看他。
四目相对之间，似乎有什么心照不宣。
……
玄曜二十年元日，天干物燥。
谢景年立于谢府西楼之上，遥望不远处起火的宅子，面色沉痛，握着栏杆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
白雪消融、红梅残、琉璃终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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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卿，徐文公冠玉女。文公既为鸿儒，又称帝师，教儿得方。有兄鸿煊，十七拜起居舍人，为六品中书省员。知卿年十五，擅诗词，自号清曜闲人，誉享词坛。以才学卓冠京师受征入玉堂署任女丞，常随六公主出入南书房。宣宗称之，曰“古今诸生莫能比，恨非男儿矣”。知卿对曰：“虽无沙场征伐之能，亦不肯轻让须眉。若皇恩加赐，可摘状元名。”帝终未许，有越一朝无出女进士。
玄曜十九年，南番兵乱。方天灾未复，兵疲马乏，内帑亏虚。文公以此谏宣宗。宣宗坚扬国威，拒从其谏，责令秦镜鹰犬罗织罪名，终使文公全族覆灭。
二十年元日，徐氏兄妹于家燃火自焚。时鸿煊年廿一，知卿年十九，俱在室。
其后，翰林侍讲谢景年冒死叩求迎娶知卿牌位。宣宗大怒，几欲问罪，幸皇四子六子跪地恳求，竟日，终遂之。
二十一年九月，宣宗崩，皇四子承大统，是为定宗。定宗践祚之始，重用谢景年为工部侍郎，尊其妻知卿为一品诰命夫人，谥孝烈。